江淩上午突然去羊步嶺鄉,是在上午九時許所做出的臨時性決定。有了這樣的打算,家裏的事情她什麼都不顧了,叫上楊波就驅車立馬趕了過去。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猶如國難當頭,作為縣裏的一把手,方方麵麵的事情都得親自處理,親自表態,按說不可隨便離開辦公室,可她百感交集,激情萬分,蹲在家裏實在耐不住了,便決意去羊步嶺鄉,將河東縣委、縣政府下一步即將形成的一個重大決策提前通報給鄉裏的廣大幹部群眾。盡管尚屬自己的主觀意誌,為時尚早了一點兒。但這畢竟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也是任何人和任何勢力左右不了,阻擋不了,否定不了的。
其實,這隻是一種感情的衝動。她的這次羊步嶺之行,其主要目的,是為了一個人。這個人便是羊步嶺鄉馬家峪村的老支書馬長友,或者說被她稱為長輩的馬叔叔。而這個人呢,在她的心目中,又是百萬河東人的化身。即便是為了一個人而去,也沒有絲毫的私心雜念。她要將這個在“兩會”之前,縣委、縣政府肯定會形成共識的發展思路和重大決策,首先讓老人家知道。隻要老人家高興,就是對已故父親在天之靈的莫大告慰。此舉完全是為了全縣人民的根本利益。如果說是私心的話,但願有這種私心的人更多一點兒。她本來想一個人去,快去快回。但時間太寶貴了,就是半天,也不能白白浪費掉,應該借此時機,就下一步的深度問題再作一次認真探討。於是在通知了羊步嶺鄉黨委書記高長水之後,又拉上了副縣長劉國強和水利局長方建剛。
之所以在百忙之中能抽出一上午的寶貴時間去羊步嶺鄉,還有另一層原因,那便是縣裏在昨天所發生的一切簡直令她激奮不已,甚至說是鼓舞人心,同時也是來到河東縣後心情最愉悅的一天。每一件事,都給了她必勝的信心和勇氣。聯想到即將召開的“兩會”,她十分樂觀地估計到,而且可以肯定,必將是一次團結向上的會議,充滿活力的會議,鼓動人心的會議,同時也是吹響的一次向著河東縣美好未來勇猛奮擊的嘹亮的號角。所以,她才忙裏偷閑,苦中取樂,突然決定了這次羊步嶺鄉之行。
昨天所發生的一切,的確令人振奮。
第一件事發生在昨天上午。從市裏返回來不久,她正在漫不經心地翻閱當天的《河東縣報》。當時的心情很糟,與周明的關係弄到這個地步,要說心情愉快,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了呢!因為情緒低沉,以至於刊登在報紙頭版上的那條“每日一報”的重要消息都沒心過目了。
就在這時,她沒想到一連接到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是《大河日報》記者部的副主任歐陽文峰打過來的。怕她不在辦公室,歐陽文峰直接打了她的手機。
歐陽文峰情緒高昂,沒等江淩應聲,便急不可耐地喊道,是江書記嗎?你聽出我是誰來沒有?我是你的老朋友歐陽文峰啊!
歐陽文峰的電話打得非常及時,鈴聲一響,江淩便立刻忘掉了心中的不快與煩惱。江淩接著說,你的聲音似脆鈴鐺,我怎會聽不出來?一聽到電話鈴響,我就感覺到是你了。不瞞你說,分別一日,如隔三秋,盡管才三天時間,說句心裏話,我已經十分想念你了。
歐陽文峰說,既然想念,就不能光說客套話,你得請客哩!定個日子,何時宴請你的歐陽小妹?
江淩忙說,我正想請你的客哩!何時都行,在哪裏也行,想吃點什麼,大姐保證讓你滿意。不過,你得讓我明白請客的理由是什麼。把話說白了吧,光用大筆杆子壓人可行不通啊!
歐陽文峰說,你是縣委書記,是那個獨立王國的皇帝,小妹怎敢和大姐胡鬧?要說理由嘛,當然相當的充分!別說讓你請一場客,連續請十場八場的也不多。停了一停,歐陽文峰壓低聲音,接著說,連我也沒有想到,前天對你承諾的那件事,現在已經有了回音。當時,我感覺你們那兒情況緊急,跟你通了電話之後,昨天上午剛上班,我就急不可耐地找到了省委於書記的辦公室裏,詳細反映了你們河東縣存在的實際問題。說心裏話,因我們這些幹記者的常年工作在基層,了解和反映的問題比較全麵,比較客觀,對黨委、政府的工作起了一定的助推作用,所以領導們也非常重視我們所提供的情況。於書記這個人民主作風特別強,隻要覺得有價值的東西,一般情況下都會認真采納。前段時間,於書記曾到你們市裏作過相關的調查研究工作,通過市裏的彙報,對河東縣有了一定的印象,這次經我的熱心鼓動,當著我的麵便給你們市裏的梁書記打電話詢問情況,並且讓梁書記在當天下午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沒想到於書記對此事如此重視,今天上午專門給我打電話說,河東縣情況特殊,特殊情況就應該特殊對待,關於河東縣“兩會”期間的人事安排問題,考慮到有利於縣裏下一步的安定團結和發展大局,在人事安排及其他重要決策上,在市委、市政府規定的框架內,縣裏有權決定自己的一切重大問題。權力下放,其實也是省裏下一步體製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看來你們河東縣已經成為不是試點的試點單位了。聽於書記的口氣,你不僅可以甩開膀子大幹一場,待“兩會”結束之後,他還要安排一次河東之行,進行一次專題調查研究呢!這個專稿,看來於書記也得讓我過去采寫哩!不過……我的書記大姐,讓你請客,你說還得什麼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