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慢慢掃了回話的小丫頭一眼,聲音冷淡中隱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諷刺:“她倒是知禮,這問也問得好。”
小丫頭不明所以,卻被溫氏臉上冷淡諷刺的表情嚇得沒敢吭聲,隻低眉斂目,順從地站在門口處等候吩咐。
盧俊卿的目光沉了一分,視線在溫氏臉上停留了片刻,又淡淡地移開了,朝外頭候著的小丫頭擺手道:“請曹嬤嬤進來。”
小丫頭忙答應著退出去回了曹嬤嬤。
不多時,曹嬤嬤笑著進了院子,在門口處出聲請了安,這才進了屋,又朝盧俊卿跟溫氏磕了頭,遂笑道:“給世子爺、世子妃請安。世子妃一路勞頓,原不該來打擾,隻是這會兒不來後頭反倒多了事兒,二少夫人遂打發我過來問一問,世子爺跟世子妃願意住哪一處。先前世子爺在,為著離外書房近,議事方便,才住了東院。隻是東院到底小了些,如今世子妃也過來了,又開了春,合該搬到大院子喜慶喜慶。北榮院雖比不上京城王府,地方卻也不小,還有好幾處空著的院子。世子爺、世子妃看哪處好?我這就帶著人張羅去。”
溫氏眼裏漫過一層極輕的笑意,也不看盧俊卿,隻盯著曹嬤嬤審視了片刻,突然出聲冷笑道:“罷了。我嫁進盧家十多年,隴川府都沒來過,更何況這院子?你這會兒來問,哪一處好哪一處不好,我也不能知道。另搬了地方還得擾你們現去收拾,我沒這臉去討你們的嫌棄!”
曹嬤嬤臉上笑意不變,忙作揖賠禮道:“世子妃恕罪,原是我沒說清楚。這院子後頭還有個楓園,院子比這東院大一倍,種著一院子的楓樹,地方幽靜,又正對著翠明山,四季的景致都好,早前邢嬤嬤就帶著人收拾過了。屋裏家具陳設都是現成的,進去就能住人,不過讓小丫頭再收拾一遭,也幹淨些。隻是我們也不知道世子妃的喜好,這院子裏的丫頭婆子連我在內,哪有什麼見識?隻看著這兒也好看那兒也好看,也說不出個名堂來。二少夫人也是個不經心的,恐世子妃喜歡別的院子,因此才打發我過來多問一句。”
溫氏麵無表情地盯著曹嬤嬤,眼裏隱著一絲諷刺:“別的院子?我能知道哪一處好?你這話倒是問得好,難為弟妹費心。”說著又將視線移向盧俊卿,“我不知道好壞,爺的意思呢?”
盧俊卿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收了目光,也不再看溫氏,手指輕輕轉動著茶杯,朝曹嬤嬤溫聲道:“這會兒倒不用忙,東院我住著挺好。等開了春,也該去定北路走一走了。嬤嬤去給你們夫人回話吧,就說我的話,不用搬。”
曹嬤嬤答應著行了禮,緩步退出了內室。
屋子裏重又恢複了一片寧靜。
盧俊卿慢慢摩挲著茶杯的杯沿,手指微動,看著麵色不虞的溫氏,心頭漫起一層又一層的無力跟自嘲,夾雜著還有一絲惱怒。
“你不願意搬,就在這院子裏先住著!等路上冰化了,隨你願意回京城也好,去定北路也罷,我不攔你。”盧俊卿聲音冷然,目光中透著一絲讓人心顫的沉靜,頓了頓,又無力地抬手揉了揉額頭,“你也累了一路,先去歇一歇吧。”
溫氏冷眼盯著案幾上白瓷淨瓶裏開得正盛的梅花枝,語氣冷硬地笑道:“爺這兒有服侍的人,自是用不著我。這院子裏也早有人管著,橫豎不多我一個,我留著也確實礙眼。”說著抬腳下炕,挺直了脊背,腳步僵硬地出了內室。
外頭候著的小丫頭趕忙往迎上去跟在溫氏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盧俊卿看著溫氏的背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慢慢將茶杯放了下來,目光落到清涼翠綠的茶湯上,良久才自嘲地笑了笑。她對他有怨,對弟妹有怨,對盧家的人都有怨……他能說什麼?
院子外頭曹嬤嬤一路回了正院,待林晚讓人將劉氏跟錢大奶奶送了出去,才進去低聲回了話,將溫氏和盧俊卿的話都說了。
“世子妃的模樣是有些不大對,看著倒像是怨上夫人了。”曹嬤嬤眉頭蹙起來,語氣裏明顯帶著幾分疑惑,“先前在京城王府,也不見這般,究竟是國公府出來的人,大體上也過得去。怎麼今兒看著,倒是有些尖刻。”
末了,又忍不住歎了口氣,撫著林晚的頭發歎道:“哎,這事兒也不該夫人操心。說起來,那也是個可憐人,這世上女子本就不易,世子妃年紀又擺在這兒,到底三十歲的人了,於子嗣上頭著急了些也在情理之中。隻是盧家清淨,又有家規擺著,也怪不得王爺王妃動氣。可我今兒瞅著世子妃對世子爺也怨上了,兩個人清清靜靜地坐著,倒不像夫妻,反而跟外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