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人說們說,劉二娘是拾煤核時,被火車兜起的風吸上去又撞下來的,從花崗岩坡麵上滾落到牽牛花叢裏。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
她的二兒子和女兒都來了,按照海塵村回族的習俗為她舉辦了一場簡單的葬禮。儀式雖然簡陋,前來吊唁的人卻快空了整個村子,宅邸圍得水泄不通,大家能幫忙的幫忙,能出力的出力,實在插不上手,就站在馬路邊上靜靜的看著,想起劉二娘的好,又看到哭的睜不開眼的義蒙,也跟著掉眼淚。
這裏有回民,也有漢民。漢族人雖然不能介入儀式,可同回族人一樣,單純的在為一位善良、樂觀的老人悲傷,此刻,雙方感情的疆域連接在了一起,沒有任何隔閡。
蔣月玲和樊玉明站在宅子邊上,噙著淚跟一群姐妹談論著劉二娘生前的種種。樊普和江凱陪在劉義蒙身邊一段時間,但現在劉義蒙得去屋裏守孝,他們不能進去。
昨天下午,劉義蒙剛聽說奶奶去世時,愣了幾秒鍾,沒反應過來,接著一路狂奔回了家裏。院子裏有幾個大人,圍著一張床單,義蒙不知道他奶奶就躺在床單底下,還問他們奶奶在哪。
大人們不敢掀給他看,隻是將事實毫無保留的告訴他——奶奶已經死了。
葬禮為期兩天,第二天是星期一,劉義蒙讓樊普替他請假。下午的時候,葬禮接近尾聲,劉二娘被埋在了村後地裏——他們曾經尋找斑斑蛋王的地方。真希望樊普講的是真的,劉義蒙許著願,希望有啾嗒鳥能落在奶奶的墳頭,將她沒有講完的故事,一聲一聲唱出來。隻可惜了,他還沒有吃到斑斑蛋王呢,聽不懂它們的啾嗒聲。
從墳地回來後,劉義蒙的二伯伯和小姑開始分家,除了錢財,家裏的東西都不值一拿,這裏還有一個習俗,就是將分不掉的一件能燒的東西燒了,燒的越旺,後人就會過的越興旺。最終,大家挑選了那麵大開門櫃子。
櫃子被劈成一條一條,堆放在雞舍旁邊。劉義蒙的二伯伯還往上麵淋了汽油,用火柴一點,火焰便慢慢騰升起來,一口一口咬著木頭,很快變成了熊熊大火。四隻雞被火苗嚇到了,撲棱著翅膀,有的躲進了雞窩裏,有的飛到了牆角處。劉義蒙站在一旁,呆滯的望著火焰,火焰上麵的空氣被燎的變了形狀,像有隱形的東西在滾動,掙紮,想拚了命的逃離,可事實是,它一旦離開了煎熬的熾熱,也根本不會再存在。
星期一葬禮結束當晚,劉義蒙就被他小姑帶走了,去了很遙遠的一個村子生活。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和樊普,江凱還有夏墨蘭說一聲再見,就這樣匆匆的離開了,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院落,給來晚了的樊普和江凱駐足,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