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上豎著很多火把，把黑夜烘托進了星空裏，火光明亮，岸上的人們在歡歌雀舞。樊普轉身背對舞會，麵前是墨汁一樣的海。忽然，天上冒出一層泛著青光的霧，碗一樣倒扣在地上，困住了歡鬧的海岸。繁星消失不見了。
人群騷動起來，樊普聽見有人在高聲呼喊，說那綠霧消耗空氣，趕緊燃放煙花，在天上炸開個洞，不然人們都會憋死。
不一會，一枚禮花彈騰空而起，在霧上炸開一個大洞，外麵的風呼呼的往裏吹，但很快洞又合上了。
又有一粒火星射向了天空，突然間，綠霧後麵冒出來一群蜜蜂，碩大如河馬，還是那個人，他跳著大叫不妙，說那是火蜜蜂，快逃！
沒等人們反應過來，禮花彈便在蜂群中爆炸了，火蜜蜂被藍紫色的火焰擊中，水桶一樣大的肚子瞬間燃燒起熊熊火焰，它們先是驚得四處亂飛，但很快恢複秩序，像訓練過的一樣，朝人群飛來。
火蜜蜂一邊俯衝，一邊從尾部投射出巨大的火球，火球轟炸在地麵上，人們驚聲尖叫，作鳥獸散。
有的大人抱著孩子在樹下避難，有的扶起朋友向山裏逃去。樊普踮著腳，目光穿過火場，搜尋剛才高聲呼喊的人，他想隨他一同逃跑。可是，火光和閃動的人影隱沒了他的去向。樊普看不見他。他隱約感覺到，能救自己的隻有自己。
盡管逐漸稀薄的空氣令他有些透不過氣，可他仍然努力保持冷靜。不遠處擱淺著一艘鐵皮船，完全是出於本能，他奔向了船。船像被施了魔法，在他剛跳上去後就自行往海裏開去了。
岸上蔓延的火光，掙紮的人影，痛苦的嘶吼在慢慢遠去。背後，風像一張冰冷的網慢慢張開，樊普覺得又能呼吸了。
當樊普從黑漆漆的大海中醒來時，才發現他們304宿舍集體錯過了跑操。
老大在確認時間，老二在給自律會早操部打電話，老三在找秋褲，老五趴在桌子上醒盹兒，小六在抱怨怎麼沒人來叫門。
樊普則蒙上被子，回想剛才的夢，但夢流失的太快，論秒變化，由故事斷成散文，照片，隻言片語，最後隻剩下幾抹色彩，零星的紫，刺眼的黃，寒冷的黑。
曠操在堡澱電力大學屬於比較嚴重的違紀，會被全校通報批評，所以大家看到此刻異常冷靜的樊普，不禁心生疑慮，尤其在他們眼裏，樊普是愛學習、守紀律的典範。
樊普解釋說他有點感冒。
人都跑去水房了，樊普下床拉開窗簾，大開窗戶，看著鞋臭和煙味化作兩條蛇魚貫而出，迷失在大霧裏，一去不回。
宿舍外麵是個農家院，院子裏栽著幾棵山楂樹和柿子樹，山楂樹****著枝條，柿子樹倒還掛著些灰綠色，上麵可能還會棲息著幾隻麻雀，耐得住寒冬，在枝椏上跳舞。
樊普打了個噴嚏，用力過猛，噴淨了困意。他關上窗戶，端起窗台的鏡子，瞅著裏麵的自己，好像很久沒有打量這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