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國的晚鍾(1 / 2)

大燕國鍾璋三年,天幹庚,地支午。

十國混戰的第二十年,刀兵不斷,戰火紛擾。恰如這一年的屬性,屬金,屬火。

大燕國太子太保林道元匆忙走在通往皇宮的道路上,想起坊間流傳的童謠,心思黯然。

“鍾璋鍾璋,最終篇章;庚午之春,城破國亡;東宮太子,李代桃僵;癡傻小兒,醒在何方;何時複我故國,重回我家鄉。”

皇宮內絲竹弦樂,歌舞升平。燕帝半躺在臥榻上,一手拄著頭,一手握著金樽,不時對著舞池大聲叫好,似乎一點沒有都城被圍,即將國破家亡的覺悟。

林道元進來跪在榻前,哀聲說道:“皇上,承安軍已拔營前進十餘裏,臣懇請皇上同意轉移,屈尊暫移龍體呐,皇上。”

“林愛卿來了啊,今天是太子生日,大喜的日子你怎麼能穿著黑色的衣服呢?來人,把朕新做的龍袍拿來,朕要親手為林愛卿穿上。”

林道元聽後膽戰心驚,五體伏地,冷汗迅速濕透了後背。在四周大火盆的映照下,身體不住的打顫。

燕帝從小太監手裏接過明黃龍袍,走到林道元身邊抖開,說道:“這件是朕親手做的,來,林愛卿,讓朕為你換上,看合不合體。”

林道元伏下的身子又低了三分,顫抖著道:“微臣不敢,皇上您醉了。”

“你說朕醉了?朕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醉的?”燕帝拿起酒壺灌了口酒,說道,“朕沒有醉,你看朕還能喝。告訴你朕這麼多年一直都清醒的很。”

“微臣不敢。”

“朕聽說你兒子病了?什麼病?是不是跟當年太子一樣的病?”

林道元聽到燕帝提到他生了怪病已昏迷了幾天的兒子,又提到當年太子的病,聯想起五年前隱下的一樁秘聞,更是恐懼,隻覺得喉頭發幹,心髒就快要跳出來。

燕帝道:“把頭抬起來。你很熱嗎?出了這麼多汗。還是冷的發抖?”

林道元迅速的把頭重重的磕在地板上,聲音嘶啞的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皇上,臣有罪!”

“哦?什麼罪?”

“臣罪該萬死!”

“你有罪,你當然有罪!”燕帝突然變得很暴戾,把手上的龍袍和酒壺朝林道元劈頭蓋臉的砸去,“身為太醫院院正,連自己的兒子病了你都醫不好,五年前太子剛出生時也同樣昏迷不醒,你是怎麼醫好的?啊?你這個廢物!”

“臣無能,臣罪該萬死!”

林道元心裏鬆了口氣,連酒壺重重的砸到頭上也沒有感覺到疼,因為皇上雖提到五年前的事,但卻並沒有點破,說明還是會留他一命。

燕帝頹然坐回榻上,沉思良久,說道:“把太子帶來,朕送你們離開。”

“臣遵旨,臣告退。”

林道元跪著退到大殿門口,才敢站起身子。

燕帝又道:“把你的家小也帶來。”

林道元府上,下人們都在忙著收拾家當細軟,忙得雞飛狗跳。眼看著敵軍就要攻進城來,還是逃命要緊。

林夫人王氏坐在兒子床前早已哭紅了雙眼。

王氏作為太醫院院正的夫人早年卻似有隱疾,不能生育,因此備受奚落,半生苦楚。終於在三十八歲那年開了懷,生了個兒子,更加可喜的是,兒子還跟皇太子同一天出生的。

可是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隨著兒子漸漸長大,才發現這寶貝兒子不會說話,也不哭不笑,狀似癡傻。四處打聽,延醫問藥,幾年下來也沒有見好轉。有位雲遊四方的老道士曾經說過,孩子是因為三魂六魄缺了一魂才會這樣,隻要機緣到了,就會蘇醒。

雖是如此,林夫人還是對這個癡傻兒子倍是疼惜,這麼多年隻覺得虧欠兒子太多。在林夫人眼中,兒子就算不會說話,不會哭笑,什麼都不會,也是天下最優秀的孩子。更何況自己兒子的確是有常人不具備的優點,比如說過目不忘的本事。

而如今,在這個即將城破國亡的節骨眼上,兒子竟然又得了怪病,一直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