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事觀理,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然後可以至於聖人。君子之學,將以反躬而已矣;反躬在致知,致知在格物。
學莫貴於自得。得非外也,故曰自得。
學莫大於平心,平莫大於正,正莫大於誠。君子之學在於意必固我既亡之後,而複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學之至也。
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今世之人,樂其所不當樂,不樂其所當樂;慕其所不當慕,不慕其所當慕,皆由不思輕重之分也。
顏淵歎孔子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己。”此顏子所以善學孔子,而深知孔子者也。
有學不至而言至者,循其言亦可以入道。荀子曰:“真積力久則入。”杜預曰:“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神之極也。”此三者循其言皆可以入道,而荀子、管仲、杜預初不能及此。
自其外者學之而得於內者,謂之明;自其內者得之而兼於外者,謂之誠。誠與明一也。
聞見之知,非德性之知。物交物則知之,非內也,今之所謂博聞多能者是也。德性之知,不假聞見。
君子不以天下為重而身為輕,亦不以身為重而天下為輕。凡盡其所當為者,如可以仕則仕、入則孝之類是也。此孔子之道蔽焉,而有執者,楊墨之道也。
能盡飲食言語之道,則可以盡去就之道;能盡去就之道,則可以盡死生之道。飲食言語、去就、死生,小大之勢,一也。故君子之學,自微而顯,自小而章。
《易》曰:“閑邪存其誠。”閑邪則誠自存,而閑其邪者,乃在於言語、飲食、進退、與人交接之際而已矣。
人皆可以至聖人,而君子之學必至於聖人而後已;不至於聖人而後已者,皆自棄也。孝其所當孝,悌其所當悌,自是而推之,則亦聖人而已矣。
多權者害誠,好功者害義,取名者賊心。
君貴明,不貴察;臣貴正,不貴權。
稱性之善謂之道,道與性一也,以性之善如此,故謂之性善。性之本謂之命,性之自然者謂之天。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謂之情。凡此數者皆一也,聖人因事以製名,故不同若此,而後之學者,隨文析義,求奇異之說,而去聖人之意矣。自性而行皆善也,聖人因其善也,則為仁義禮智信以名之,以其施之不同也,故為五者以別之。合而言之皆道也,別而言之亦皆道也,舍此而行,是悖其道也,而世人皆言性也與五者異,其亦學歟?其亦未體其性也歟?其亦不知道之所存歟?
道孰為大?性為大。千裏之遠,數千歲之日,其所動靜起居,隨若亡矣。然時而思之,則千裏之遠在於目前,數千歲之久無異數日,人之性則亦大矣。噫!人之自小者可哀也已。
人之性一也,而世之人皆曰:“吾何能為聖人?”是不自信也。其亦不察乎?
自得者所守固,而自信者所行不疑。
學貴信,信在誠,誠則信矣,信則誠矣。不信不立,不誠不行。
或曰:“周公勳業,人不可為也。”曰:“不然。聖人之所為,人之所當為也,盡其所當為,則吾之勳業亦周公之勳業也。凡人之所弗能為者,聖人弗為。”
君子之學,要其所歸而已矣。
民可明也,不可愚也;民可教也,不可威也;民可順也,不可強也;民可使也,不可欺也。
孔子曰:“棖也欲,焉得剛?”甚矣欲之害人也。人之為不善,欲誘之也,誘之而弗知,則至於天理滅而不知反。故目則欲色,耳則欲聲,以至鼻則欲香,口則欲味,體則欲安,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則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學其貴於思,惟思為能窒欲。曾子之三省,窒欲之道也。好勝者滅理,肆欲者亂常。
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此皆時也,未嚐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時中。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動者,故曰天下之大本。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達道。學也者,使人求於內也,不求於內而求於外,非聖人之學也。何謂不求於內而求於外?以文為主者是也。學也者,使人求於本也,不求於本而求於末,非聖人之學也。何謂不求於本而求於末?考詳略采同異者是也。是二者皆無益於身,君子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