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56年五月初八,突厥木杆可汗燕都率眾部族頭人領袖齊聚於都斤山五百裏處,祭拜天地。此處高山迥出,上無草木,謂之“勃登凝黎”——天神之地。
祭祀高台依山臨水,麵朝東方。眾人皆錦袍華服,神色莊重。薩滿女巫身著紅錦彩衣,手持金質九環杵,歌誦祭天咒文,起舞迎神。
木杆可汗立於高台之上,麵朝東方行俯身大禮。
“蒙天之佑,承上天之誌,曆數在躬,聯為可汗。因天賦以力,吾人勇如狼,敵弱如羊。承上天下地之福,突厥昌盛。吾等當履行職責,感念天地恩賜。願騰格裏啟示,吾等必將應驗。”
言畢,以九十九牛羊之血,祭拜天地。
可汗手捧金樽,眾人齊聲下拜,麵朝東方,仰望騰格裏,頂禮膜拜。
禮畢,天邊第一縷陽光破雲而出,神聖的光輝灑落烏彌聖湖,瀲瀲水光之中,一抹蓮花般的白色身影緩緩浮出水麵。刹時,天地間金芒萬丈。
眾人皆驚,眼前奇景聖顯。
湖畔上空,聖潔的天鵝飛舞盤旋,鳴聲震徹天地。湖畔含苞的芍藥花,如雪花綻放,滿山遍野,清香四溢。
“天賜白鹿生!”
一切如夢如真。
眼前的楓林依然壯闊,綠草如茵,彩楓如畫。古樸莊嚴的石砌城堡依山而建,青黑色的石牆與山體連成了一體。推開半敞的大門,迎麵闖入眼底的便是一副巨大的草原落日圖。穿過屏風後的月形拱門,走過一段T形走廊,視線中出現了一座四方的院落。
空氣中隱約有沁甜的花香。抬眸望去,院落西邊一處朱紅色的門扉重鎖重重,上方鏤刻的“雲居”兩字金漆早已駁落。
諾大的城堡內空無一人。白小鹿怔怔地站在空曠的院落中間,望著這座華美中透著霸氣的城堡,心底卻徙生出陣陣悲傷寂涼。
在院落正中的建築前站了許久,她終於伸手推開了緊閉的門扉。
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灌了她滿腔滿肺,令她暈眩。昔日整潔有序的書房一片狼籍,書冊散落了一地。怔怔立在門邊,她竟找不到可以下腳之處。
踏著滿地狼藉,繞至書牆後的暗藏樓梯,赤足踏在圓潤光滑的木樓梯上,每上一步,她的心跳便強烈一分。
門窗緊閉,房間裏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濃得刺鼻的灑氣,令她呼吸困難欲嘔。幽暗的光線中難辨五指,她摸索著緩緩移動腳步。
腳下突然一滑,踢到了某個冰涼冷硬的物體。刹時間,瓶罐碰撞的聲響四起,驚得她僵在原地,半晌不敢動彈。
漸漸適應了黑暗的光線之後,她才隱約看清腳下的地麵上散落著數不清的酒罐。而在那一地的狼藉之中,隱約有一絲微弱的銀光在牆角晃動。她的呼吸驟緊,輕輕地挪動腳步朝那絲銀光走去。
“呯!”瓷器碎裂的聲響在這黑暗幽閉的空間裏分外驚心。
“滾!”一聲如野獸般嘶啞的低吼自牆角傳來。
她猛然一顫,心底掠過一陣針刺般的疼痛。怔了怔,繼續朝那聲音所出之處走過去。才走出沒兩步,一抹黑影忽地自牆角掠起,伴著濃烈刺鼻的灑氣撲麵而來。
“啊!”她驚呼一聲,驀然向後退去,身體重重撞上了窗戶。
明亮的光線瞬間如利刃撕破了凝滯的黑暗。
那抹掠至她眼前的人影倏地退縮回去,仿佛常年蜇居暗穴的野獸被刺目的光線所驚。高大的身影重心不穩地晃了晃,然後頹然倒在了地上。
風自陡然開啟的窗口灌進來,彌漫著陣陣花香的空氣衝淡了房間裏經久凝滯的濃烈灑氣。
陽光斜斜從她身後灑進來,落在房間地板上淩亂散開的銀色發絲上,泛著令人目眩的光澤。
胸口驀然一陣窒息。震愕地看著躺在地上如爛泥一般的人影,她整個人忽然僵如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