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隨著老婦人進了屋,薑薇方回過神,可轉身又來了火氣,不由冷了臉。杞柳察覺,趁著老婦人去灶房舀水的空當,提醒她:“現在還不是惱的時候。”
薑薇一想也對,可別嚇住老婦人了,便又恢複溫淡的模樣。兩人站著,因為屋裏連個能坐的凳子都沒有,隻有一張破舊的木桌,真能稱得上家徒四壁了。
“來,快喝吧。”老婦人端著水從灶房裏出來,顫顫巍巍遞給了薑薇。薑薇怕她跌倒,急急傾過身子去接,接過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老婦人笑了笑,幹癟的臉舒展開了,可仍是沒一點肉:“姑娘慢點喝,我們這還有水,有水……”她說水的時候露出了滿足的神情。杞柳看得準,故意試探一下,“老夫人,我們趕了一天路,也餓了,不知……”
話未完,老夫人幹癟的臉又皺在了一起,她嘴角一顫,表情十分作難。薑薇這才知杞柳說這話的意思,便忙道:“我不餓,真的。”
老婦人卻呐呐道了句:“過路客也是客,總歸是緣分,隻是我們這……”剩下來的話她說不出來。杞柳就接了上來:“是沒飯吧。”
老婦人身子一顫,還是點了點頭,“說來,你們可能不信,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瞄了瞄周圍,薑薇從角落裏給她尋了個樹墩子,扶著她坐了下來,之後薑薇就蹲在了她腳邊。杞柳一看,也蹲在她腳邊。兩人去望老婦人。
老婦人:“……”
怎麼這麼像以前她給自家孩子講故事的情景呢?!
杞柳解釋:“趕路累了,蹲這歇會兒。”
薑薇也順勢點頭:“我們能這裏歇會嗎?”
老婦人:“……能。”
兩人感激地點了點頭,薑薇又起了話頭引著老婦人往下說:“什麼沒飯吃?吃飯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有糧食就可以吃啊。再說,我聽我夫君說你們魚和縣屬於青州,青州這麼富饒……”她裝出一副特別天真的樣子,杞柳默默瞅她一眼。
老婦人一聽,忍不住了:“是啊,外人一聽說青州,就覺著富饒,這裏的州民想必也生活得不錯,可是他們想錯了,青州近年來年年加稅……”
這就和傳言對上了。
傳言說,青州官員擅自加稅,立了不少收稅名頭,苛捐雜稅甚重,導致青州百姓民不聊生……
果然,這不,連飯都吃不上了。
老婦人說著說著就落了淚,“我這都快下土的人了,吃不吃都沒什麼關係,可憐我們這郡裏的孩子啊,一個接著一個地餓死,沒法啊,家裏勞力要吃飯啊,不吃飯,怎麼下地幹活?剩點糧食都給勞力吃了……”
停到這裏,薑薇再也忍不住了,唰一下站起來,飛奔出去。杞柳也緊接著起身,正欲和老人告辭,不想薑薇又一股風兒的奔了進來,將一包裹的幹糧塞到老人懷裏,扯起杞柳就又奔了出去。
出了院子,翻身上馬,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奔出了魚和郡。薑薇靠著杞柳,唇角緊抿,可那要剮人的氣勢也令杞柳無奈。杞柳不得不強製地將馬停在路旁,試圖安撫她:“莫惱,莫惱……”
若是在宮中,薑薇早就發火了,可如今身邊隻有杞柳,她可舍不得對著杞柳發火。無奈之下,她慢慢撫平了心緒。良久,才開口說話:“朕做這個皇帝,是無奈之舉,但也不想以後有人戳朕的脊梁骨。”
杞柳繼續安撫:“我曉得。”
“此事,朕必須解決,哪怕這青州有老天護著,朕也要掀了他!”
“嗯。”杞柳回了一個字,心想這裏麵還真有個棘手的人物。青州問題從前朝皇帝就存在了,但前朝皇帝對青州有所忌憚這才放任不管,如今薑薇下決心要管,杞柳心裏竟浮現出一絲絲擔憂來。
而此時,薑薇已完全平靜下來了,心中正在思考。魚和郡情況她已了解,而魚和郡屬於扶靖縣,那麼現在她就要去扶靖縣了,便開口和杞柳說:“去扶靖縣。”
“好。”杞柳點頭。
馬蹄重新揚起,薑薇忽地想起了一個問題,緩緩笑了,她向後看杞柳:“杞先生,內子什麼意思啊?”
杞柳嘴角一抽:“夫人的意思。”
“哦。”薑薇麵上淡定,心裏掀起了狂風暴雨,夫人!夫人!
“陛下莫要多想在,隻是一個借口而已。”杞柳一出口,狂風暴雨歸於平靜。
“那杞先生為何不說我們是兄妹?”薑薇問。
杞柳挑眉:“這個年紀的兄妹合該避嫌,哪有共乘一馬的道理?”
薑薇:“原來如此。”
“陛下若想扮作兄妹也可以,當了縣裏,再買匹馬,我們分開……”
“不!朕很滿意!無比滿意!”薑薇靠在杞柳懷裏,眯上了眼,哪怕頂著大太陽趕路,她也覺著美好無比!
杞柳就笑了:“那就好。”
一路奔馳,朝扶靖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