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躍馬山下,冷風如刀,肆意的撕裂著人們臉上的肌膚。萬裏飛雪,將穹蒼作烘爐,把世界裝點的一片素雅潔白。
紛紛揚揚的雪花被冷風卷起,飄若柳絮,天近中午,卻看不到太陽,鋪天蓋地的雪花將天地籠罩的嚴嚴實實的,就連那呼嘯的北風,也在蕭瑟中多了幾分沉悶。
寒風中,一輛蓬車自北而來,在風中疾馳。
幕天席地的冰雪中,馬蹄踏雪的沙沙聲和車輪滾動時發出的吱吱聲,卻給這寂靜的原野平添了一份生機。平凡打了個嗬欠,抱緊了懷中的長劍,車廂裏雖然很溫暖,很舒服,但枯坐車中的旅途寂寞,他平生最厭惡的便是這種寂寞的旅程,但他卻偏偏長年在馬車中與這種寂寞的旅途為伴。
人生就是這樣,處處充滿矛盾,卻又總是讓人隻能無可奈何的默默承受。
他歎了口氣,自懷中摸出了個酒瓶,大口大口地喝起了著燒酒,瓶子裏裝的是杏花村百年汾酒。
冰涼的液體經過嘴裏自喉中漫過,胸膛中立馬升起一股熱氣,就仿佛是胸膛裏燃起了一團火焰一般。他那輪廓英俊的臉上,便跟著泛起了一片紅雲。
酒瓶很快就空了,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掀開車簾,有些不舍的又看了兩眼,這才伸出右手將空瓶丟了出去,順手自空中撈了一片雪花。
車廂內很溫暖,但讓人奇怪的是,他的手伸進車廂良久後,攤開手掌,掌中那片晶瑩的雪花卻依然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
平凡的眼睛就這樣定定的注視著自己的手心,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的手掌還是在看掌心中的那片雪花。
他的手很漂亮,五指修長卻又溫潤如玉有若女子,隻是虎口處有一層細繭,劍客們一看便知道這隻手肯定是常常握劍。
[客官,躍馬鎮到了,您到哪兒下]便在此時,趕車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喏,就停這兒吧]趕車人聲音剛落,平凡已經掀開車簾跳下了馬車,同時一塊十兩的銀錠穩穩的落在了車轅之上。
[謝謝客官]趕車人伸手拿過車轅之上的那塊銀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懷中,望著平凡遠去的背影在心裏嘟嚷了一句,然後笑了笑,打了個響鞭調轉馬車向山外趕去了。眼下天寒地凍不利於行走,卻恰恰是他們趕車人生意最好的時節。
他摸了摸懷裏銀子,心想要是每個客人都像剛才這個客人一樣大方,過了年了就應該積下錢買座小院了,想著家裏的婆娘和兒子,趕車人吐出一圈熱氣,開心的笑了。
窮苦的人雖然生活窘迫,卻也容易找到窮苦人自己的幸福。
剛一鑽出馬車,平凡便感到了一股濃濃的冷意,他飛快的縮了縮脖子,將貂皮衣領豎了起來,直到肚子裏感覺不到風這才讓他覺得暖和了一些。
他站在雪地站定,左右張望了兩眼,然後便提著劍向那張豎著紅布招牌的客棧走去了。
躍馬鎮隻是一個邊陲小鎮,平日裏過往行人稀少,客棧自然不大,但是這飛揚的大雪接連下了四五天,這個平時很冷落的地方,便突然變得擁擠和熱鬧了起來。
客棧的大堂隻能放得下三五張桌子,此時人多自然不夠用,所以店家便又在客棧的院子裏擺放了七八張桌子,當然上麵早已經用竹席搭好,擋住了風雪,為了保暖,店家甚至還在院子生了兩堆炭火。
竹席上早已堆滿了積雪雪,但就是這樣一堵牆,一張竹席,幾盆炭火,卻將寒意全都擋在了牆外。
人世間往往都是如此,人們都不太喜歡簡單,但恰恰一些簡單的工具便可以達到極好的效果。
外麵的街上,積雪盈尺,舉目望去,不見一個行人,但客棧之內人卻不少。
平凡來到這裏的時候,客棧裏早已連空鋪都沒有了一張,但他的臉上去沒有一絲著急的神色,甚至沒有去前台問房間,便自顧在院子裏尋了張空桌子,要了壺酒,一碟花生米,一邊聽著住店旅客們的天南海北的閑聊,一邊慢慢地嚼著花生米喝起了燒酒。
他酒喝得很慢,等花生米吃完,一壺酒喝完,天已漸漸黑了下來。他這才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的站起身來,向前台走去。
[給我一間上房]走到堂前,平凡衝掌櫃說道。
[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此次風雪阻路,人太多,小店已經客滿了,此時小店不要說是上房,就算是柴房也已經讓人給住滿了]掌櫃的撥弄了幾下算盤,衝平凡搖了搖頭有些抱謙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