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嵐那副小娘子般的幽怨神色一掃而逝,雙眸好不容易憋出的那抹潤紅也跟那二月春風似得,不等剪刀至,便已跑得沒影了,嘿嘿一笑:“大爺就是大爺,慧眼如炬。”
楚凡咧嘴嗬嗬道:“我就納悶了,你們這些老王八,修道證長生,放著好好的大道不去走,非得學凡夫俗子的強盜行徑,走這種偏僻小道,一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圖的什麼?”
流嵐正襟危坐,咧嘴道:“大爺你這話我不愛聽了,什麼叫你們這些老王八,你要真想這般形容,那我也得是老老老王八,豈能是他們那群小王八犢子能比的?”
“不過你要說為何做哪強盜行徑,我給你打個比方啊,大爺你聽聽是不是這個道理。”
流嵐說到這,先是微微沉思半晌,擺出一副搜腸刮肚的模樣,“你想啊,這凡夫俗子,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既然有情欲,便有貪念,就好比這男人,有幾個看見豐韻嬌俏的娘們不心動的?就好比我,當年看上一個娘們,不就仗著膽子上門提親?好嘛,愣是活生生被追殺數千萬裏,你說說我這一心執念,結果換來這麼個結局,小爺我還能咽下這口氣?”
似乎為了給自己當年滅人滿門找了個借口,流嵐歎氣道:“所以呀,這有時候正道走不通,就隻能走邪道了。”
見楚凡就要一巴掌過來,流嵐便知道自己這個比方打的不好,趕忙擺手接著道,“大爺你別急啊,慢慢聽我說,假設,我說假設啊,假設當年那娘們真的跟了我,可我一心苦追的時候很是帶勁,心裏種種幻想,怎麼幹柴烈火,楚雲湘雨,可到時候真的弄到了床上,一番神仙打架後,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可大爺你能說我從此就是什麼正人君子,什麼柳下惠,什麼坐懷不亂了嗎?”
“顯然不行,自己床上的娘們看上去也就那麼回事,可下次你再讓我看上了哪個狐媚子,還不是一心想著搶到自己手裏來才好?反正情欲有,貪念便在,貪念在,便不甘寂寞,不甘寂寞,便想要尋求刺激,聖人言語我也懂,就跟大爺你先前給我說的什麼欲速則不達,可我這火急火燎的,等的黃花菜都涼了,你給我欲速則個屁啊!”
“大爺你說我說的對還是不對……道理就是這麼簡單,大道泥濘曲折,既然都是難走,幹嘛不找點捷徑?”
涉世未深的青鸞小丫頭緊擰著眉頭,右手在那舒展不定,就想給流嵐一巴掌,心道男人就是沒有好東西,都是什麼玩意,可一想這個道理雖然不對,好像也在理,一時間沒下手。
楚凡聽流嵐在那胡扯,破天荒沉默不語,不得不承認,流嵐這話說的雖然粗糙,但道理很是簡單明了,天底下就這麼個簡單的道理,也是這麼個困難的道理,簡單到人人唾手可得,卻又咫尺天涯不可捉摸,想要卻得不到,得到了卻不珍惜。
浩瀚萬界,無奇不有,形形色色方成世界,不然豈不太單調寂寞了些,楚凡不得不承認,流嵐雖然稱不上好人,卻也稱不上壞人,恰恰好能稱之為人。
人生來便有七情六欲,誰也改變不了,即便是冰雪殿那群自負絕情絕欲的娘們,不還是一心私欲要證道長生?
萬界之中,仙凡億萬人,好人不多,聖人更少,大奸大惡之輩,亦然如此,不然凡俗界九五之尊,何來孤家寡人一說?萬界至聖,何來高處不勝寒一說?
走的高了,看得更遠,眼界更大,身邊之人眼中的精彩世界,在你眼裏不過爾爾,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隔閡自然也就出來了。
反而是流嵐這種王八,有心有情有欲,無法無天,桀驁不馴,一心想著自己的規矩方圓,人情大於禮法,認親不認理,雖然又悖禮法常情,可禮法何為禮法?就是因為難以遵守,才會定為禮法,就是因為打破了七情六欲,所以才會像那繩索,讓人心生糾結。
流嵐見大爺半天不言語,悻悻然縮了縮頭,也不再說話。
大爺有半句話是對的,他流嵐一旦認了,便是真的忠實,可還有半句話是錯的,不是認命,而是能看清楚命。
活了幾千萬年,他流嵐又不是真的笨,若不是你有當大爺的本事,小爺我會認?笑話。
青鸞還是一個巴掌狠狠拍在流嵐腦門上,“什麼亂七八糟的道理,你就不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