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曾去琉璃山莊赴宴就不會遇到那等事,若是沒遇到那等事自也不會被冤枉,若沒被冤枉,也不會引得師兄尋得魏景陽來助,若是魏景陽未曾殺人劫囚,也就不會有那日韶誌識得凶手伺機殺死的事情了。
這般刨根究底下去,自己也不是全然無辜的,魏景陽為了救他而殺的人,他也有份兒,如此… …殺人償命,還真的說不好是對是錯了。
從來都覺得自己是秉持著公理正義的沈墨,也是在魏景陽死後,了解了這其中原委之後,發現原來自己也沒有那麼高尚公正。
那個為了劫囚事被殺掉的捕快,他當時明明看到,卻沒有想過製止,之後也不曾放到心中,若不是有韶誌報複殺人之後再供述出這麼一段,他怕是早已忘了在那林中曾因自己的緣故死了那麼一個捕快。
自詡為公理正義,其實也不過是自詡罷了。
朋友的死亡,這一場“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讓沈墨突然有了些心灰意冷,這件事再加上之前查琉璃山莊猜測到的東西,讓沈墨生起了退出江湖的念頭,他到底不是律法,總也有錯,而世間公理,也遠非表麵上那般淺顯。
“得沈大俠此語,韶韻放心多了。”韶韻稍稍放鬆了表情,說,“人有私情,我父所為,原也是公門義務,唯一錯在先下死刑於人,錯已鑄成,便是再賠上一條人命又能怎樣?韶韻唯有父親一個親人,是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爹爹走上死路,唯一能求的便是這份不公了。”
話到此處,又似覺出自己的理虧來,韶韻的聲音語法柔和了些,以情動人。
“你說的是,人有私情,我也是因為那點兒兄弟情義,這才揪住不放,故而… …”事情已經做下,便是“錯已鑄成,悔之晚矣”。沈墨如今能夠做到視而不見,已經是托了他之前反思許久的福了。
他這般放縱犯人,委實對不起魏景陽,對不起魏家,也因此,他出京時候都不敢去魏家打一個招呼,實在是無顏以對。
這麼一想,心中又多了一層悶氣,多年的行俠仗義,如今卻在這裏徇了私情,真是愧對當初誓言。
聽到沈墨這般說,韶韻的心又放下一些,她雖不入江湖,但也知道一些江湖義氣有多重,如今得了沈墨親口許諾的不追究,她在放心之餘也免不了想那魏家公子死得冤枉,竟連個為他出氣的兄弟都沒有,她卻不知,若不是因為她的緣故,便是再多幾個韶誌,也都要先去給魏景陽償命再說。
江湖到底還是江湖,越過官府的權力直接審案斷案的,不少少俠都在這麼做,而沈墨可以說是其中做得比較聰明的,還知道把功勞分潤給官府,本質上,卻是沒有多少分別,他們總相信自己查證到的事情,並以此為論罪依據,斷人生死。
“沈公子若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備不住主子還有事情吩咐我。”韶韻對盧策比較上心,倒也不僅是因為對方的氣質蠱惑了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責任感比較好,之前一起入選的幾個如今就剩下她還在,再加上怎麼看都覺得那位特別不會照顧自己,由不得人不多加幾分關心,林林總總的心思參雜在一起,也就分不出那關心中有幾分是出於愛意了。
“有事!”沈墨說著伸手拉住了韶韻的胳膊,見其詫異回頭才覺出唐突,匆忙鬆了手,“你如今過得怎樣,若是不好,不如… …”
“謝謝你的關心,我過得很好。”韶韻隱約覺出了一點兒意思,輕笑著回了一句,扭頭離開。
此刻,在她心中,沈墨不過是個有些熟悉的陌生人,沒有必須理會的必要,對其的心思,也完全沒有必要多思,唯一有些特例的便是,走到拐角處,韶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人注意到她的目光,臉上露出淺笑來,然而韶韻的目光卻落在了他的頭頂,又是,紫色的氣柱哪!
紫色,到底代表著什麼呢?
曾經那個階下囚,那個殺人嫌犯,就有紫色的氣柱,而那位鄭王世子也有,如今,主子盧策的頭上也有紫色的氣柱,再看沈墨,他也是有的,這紫色,是不是也太泛濫了一些呢?
這四人年齡身份職業各異,竟然都有紫色的氣柱,這證明他們一定有著某種共通性,那麼,那個共通的是什麼?
明白色彩所代表的意義以來,韶韻還是第一次這麼糾結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