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鋼鐵雙俠(1 / 3)

鬼是一種無形的東西,世間到底有沒有鬼?隻怕誰也無法肯定的答複,可是鬼給人的恐怖,那是永遠存在的。

貴州,自古稱鬼鄉,亦稱鬼方,而貴州的一個地方更有“鬼窩”之稱。

鬼窩在貴州畢節縣,燕子口鎮之西,位雲南、貴州、四川三省的交界處,是處陰森的幽穀,當地人無一敢入穀的!穀口是丁字形大道,在那兒,一足可以踏三省,真是動步分他鄉。

穀口有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枯木,高有十丈,除了剩下的巨幹和大枝外,其他什麼也不存在了,據說這株枯木早在千餘年前就是枯的了,奇在它雖不複活,但也永不朽倒。

樹下堆滿了香灰,那是南來北往、東去西還的商旅人所膜拜的成績,凡是經過丁字大道的人,都要在大樹下燒柱香,叩頭禱告一番。

穀裏麵沒有人敢進去,但又人人都知道裏麵白骨累累。

其實傳言一點不假,穀中確是白骨如山,沒有墳墓,但有數不清的石碑,更怪的是,石碑上的人名都怪,而且是自刻自立!

這一天,穀口突然來了一個老人,須鬢皆白,麵貌肅然,他肩上扛著一塊大有數百斤,高達八尺的大石碑,碑上刻著:“東海一掌天”。

老人走進穀口,稍停一會,向穀內環視一瞬,再向穀內走去,到了穀中,他猛把肩上的石碑端起,全力向地麵一插,就這樣將石碑建立了。

“鬼王,我東海‘一掌天’來了!”

老人抬頭大喊這麼一聲,報出他的字號!

接著穀中不知從什麼地方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冷笑,笑得全穀皆震,真是使人不寒而悚,膽戰心驚!

未幾,有個沉沉的人聲問道:“你懂得規矩麼?”

老人朗聲道:“懂得,三天之內找不出我自絕穀內!”

那陰森森的笑聲又起,接著道:“自己的武功呢?”

老人大聲道:“留在石碑裏!”

那有聲不見人的聲音又沉沉地道:“本王許可你找尋,但你記著,如果限滿不死,則遺害你的全家,無家害有關之人。”

老人不再開口,隻見他立即展開找尋,奇怪得很,他除了自己的那塊石碑不看之外,其他石碑竟一塊也不放過,不知他要在石碑上尋什麼樣的東西!可惜三天後,他就自殺在穀內了。

六月的太陽,尤如火網籠罩著大地,好象要將所有的生物全部燒死似的。

這正是六月六日,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連鳥兒都躲到樹葉裏不敢動了,可是在江西蓮花縣通往湖南茶陵的大道上竟有一個老和尚躺在太陽下睡覺!

忽有一個十二四歲的窮小子,不知在什麼地方奔出來,這時正急急的向那老和尚的躺處狂奔,他滿麵塵汙,加上汗出如雨,那副樣子確是夠累的,手中提著一隻破瓦壺,裏麵似乎裝著清水,他一走近,猛向老和尚頭上潑去,緊接著,俯身下去,雙手一抄,拖住和尚硬向路邊的樹陰走!

和尚很瘦,個子也不大,否則憑那小子那樣年紀休想拖得動。

拖是拖到了,可是那小子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個踉蹌,他也倒下了!

過了不多久,那小子緩緩爬了起來,然而仍舊汗出如雨,氣如牛喘。

“和尚,你還沒有死吧!”

窮小子喘氣不停的大喊著。

老和尚的麵色蒼白,眼睛微微的睜開一線,沒有作答。

窮小子舉手擦了一把汗,似安慰的笑笑,點頭道:“死不了就好,我老遠看你栽在路上,知道你是被太陽曬暈了,嗨,你受不了了就得早點尋個陰涼處休息一會再走,這種天氣,化緣應該在早晚時分才對。”

他嚕嗦了半天,日色已西沉了,老和尚這才歎了一口氣,雙目也睜得大一點,他望望麵前的孩子,問道:“你姓什麼?”

老和尚竟沒有一般出家人的口氣!

窮小子眉頭一皺,反問道:“你問我姓名作什麼?”

和尚又把眼睛閉上了,輕輕的歎息一聲道:“你救了我!”

窮小子道:“潑你一壺水,拖你到樹下,這就算是救了你,因此你就問我姓名,想日後報答我麼?”

老和尚道:“我不是被太陽曬暈的,你那一壺水從哪兒來的,就是那壺水救了我。”

窮小子嗨了一聲道:“那壺水的來處不說也罷,說出來隻怕你要作嘔哩,甚至說我不恭敬。”

和尚道:“是牛尿!”

窮小子苦笑道:“和尚,你已暈死過去了,怎還能嗅得出牛尿?對不起,我眼看你倒了下去,知道如果沒有水,那是非常危險的,加之這兒又沒有山泉和池塘,同時壺中帶來的水我又喝光了。”

和尚道:“恰好遇上你的牛在拉尿!”

窮小子嗨嗨笑道:“是呀,不過髒雖髒一點,到底還是救了你!”

和尚點頭道:“你那條牛可以賣幾百兩銀子!”

窮小子驚訝道:“牛瘦得隻有幾根骨頭了!員外還罵我沒看好哩。”

和尚道:“那怎能怪你未曾看好,它之所以瘦的原因,乃是它身上長了牛黃!原來你是替人家放牛的。”

窮小子啊呀一聲道:“牛黃是一寶!”

和尚詫異了,他忽然睜大雙目,緊緊的注視著窮小子,問道:“看來你還讀過不少書呢!”

窮小子默然道:“我祖父的肚子裏包羅萬象,可惜他已去世半年了!”

和尚道:“你一共讀了多少年啦?”

窮小子道:“三歲開始,日夜不斷,我現在十四歲了!”

和尚道:“牛黃的用處很廣,你一潑,我就起死回生,這是什麼病?”

窮小子哈哈笑道:“你聽我讀了十一年書,現在就來考我了。和尚,你是內負氣血逆行之症外加太陽一曬,以致七竅閉塞!”

和尚猛的跳起道:“你的書果然沒有白念!”

窮小子道:“你麵色仍未轉好,恐後還要休息!”

和尚道:“你家在哪裏?”

窮小子道:“沒有家,我是孤兒,你要休息。我帶你進莊求員外去。”

和尚道:“我不要去了,我們隻在這兒談談,談到天黑我還要趕路!”

窮小子道:“你是哪個廟裏的和尚?”

老和尚沉吟一會,似是不願說出,可是終於歎聲道:“我說給你聽的話,日後不可向外人說。”

窮小子道:“這個簡單!”

和尚道:“我是嵩山少林寺的和尚,我不吃素,人家叫我為‘枯大師’,你呢?”

窮小子大驚道:“你是少林掌教大師的師伯!”

和尚更奇了,點頭道:“你對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

窮小子道:“我姓郭,名一虎,大師的大名號,我時常聽護院武師說起。”

和尚問道:“你學過武功嗎?”

窮小子搖頭道:“沒有!”

和尚道:“可惜我沒有時間教你!”

窮小子道:“我也沒有時間學!”

和尚道:“你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窮小子忽然低下頭去了,麵色黯然,顯然是被和尚勾動了他的傷心事。

和尚見他那副可憐相,也不開口了,陪著他默默無言!

窮小子突然抬頭道:“和尚,充軍到底有幾個地方?”老僧莫明其妙,見問詫異道:“你問這個作什麼?”

窮小子道:“我須明白這個皇法!”

和尚道:“從前充軍隻有一種,名曰屯種,那是犯了嚴重流刑的人發配到邊塞去集中守邊疆,永世不許回故鄉。”

窮小子道:“現在呢?”

和尚道:“現在皇法改了製,充軍分了很多等級和地區,先說地區罷,分析邊、煙瘴、邊疆、邊旗,沿海近軍,最重的犯人配到極邊去,終身不許回來!不過這種犯人配去雖說永遠不許回來,但在邊避如立下汗馬功勞仍可赦罪放回。”

窮小子道:“當前極邊和邊疆有哪幾個地方是發配之地?”

和尚道:“發配之地要看情形,邊疆什麼地方有軍情,發配就向那邊送,目前朝庭正與新疆各部落打戰,同時又要征苗,因之發配就集中這兩處邊疆了。”

窮小子道:“多謝和尚指點了。”

天色不早,和尚忽由身上摸出一本小書交給窮小子:“你日後也許須要這書裏麵點東西,總之我也不要了,你拿去看罷。”

窮小子鄭一虎搖頭道:“我不要人家的東西,你自己仍留著罷!”

和尚生氣道:“我不久就要死在貴州,與其遺失,不若給你。小子,這東西在江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願要我還不給哩。”

鄭一虎驚:“你明知去貴州會死,那又何必去呢?”

和尚道:“小子,你將來說不定也會到我送死的地方去,到了那時你就知道我必須去的原因了。”

鄭一虎接著道:“你能告訴我那地方嗎?”

和尚道:“鬼窩!”

鄭一虎大驚道:“真有鬼窩!”

和尚點頭道:“世間有兩個古怪的地方,一是‘魔窟’,一就是‘鬼窩’。去鬼窩的人是心甘情願,去魔窟的也是心甘情願。”。

窮小子鄭一虎還待多問幾句,可是和尚顯得很急躁,忽然揮手便去。

鄭一虎有點依依不舍,目送到不能見其背影才轉身。

離大道不到半裏,那兒有一家大莊院,鄭一虎這時趕著幾條黃牛正向莊前行去,那幾條牛中,確是有一條瘦得像沒有肉的幹老黃牛。

古家莊不怎麼大,可是莊主古員外是那一帶最有錢有勢的大戶,莊前莊後的地皮可不少,仆從眾多,子女成群!

鄭一虎在莊上當了三年牧童,可就沒有人緣,因為他個性強,上下人等都對他無好感,如果不是他祖父在莊上教了幾年書,也許他連這牧童都幹不成。

這天下午趕牛進莊,迎麵就遇上莊上的管家先生,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姓高名就,是個逢上壓下的家夥,一見麵,他就板起麵板道:“一虎,我看你的牛根本沒吃飽!”

鄭一虎一向受夠了他的閑氣,不過從來不低頭,要理不理的仍舊趕著他的牛向側麵柵欄去。

高先生也許喝了幾杯酒,接著就大吼道:“一虎,我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鄭一虎回頭道:“難道叫我再趕出去放夜牛不成?”

高先生大喝道:“再放一個時辰回來不遲!”

鄭一虎再也不理,這時已趕進了柵門。

高先生哼聲道:“明天要你滾蛋!”

他說完立刻回身向上房走去。上房分兩進,前排是高級仆人住的,後排才是莊主自己一家人所居,高先生一直走進後麵客廳。

這時是剛吃過晚餐,莊主一家子都在廳裏聊天,高先生見了莊主,先行禮,再放出卑下的聲音道:“員外,我有一點事情稟告。”

莊主是個二十出頭的人物,冷麵孔,一看就知是個守財奴!他身旁坐個胖女人,肥得像隻豬,長了一臉橫肉,她卻先接口,問道:“高就,有什麼事?”

“夫人!那……鄭……一虎不是東西……”

高就顯然最怕這肥女人,他連話都說不出似的問。

“噫,今天沒有過節日,你又喝酒?”

莊主嗅覺很快,麵色更冷了!

高就連聲道:“員外,下屬不是喝家裏的酒,下屬是朋友請客!”

肥女人一橫眼,擺手道:“我聞不得酒氣,你退後一點,怎麼著,一虎他又沒有等牛吃飽就趕回來了,是不是?”

高就連聲道:“是,是,夫人,我看那小子不能再留他下去了,再留下去,那七條黃牛非要餓死不可!”

肥女人還沒開口,外麵已走進了鄭一虎!莊主一見就叱道:“一虎,你過來!”

鄭一虎似有什麼話要說,可是未張口先遭喝斥。他就幹脆不說了,過去就過去,他立在高就的旁邊。

“一虎,你來了幾年了?”莊主滿麵帶怒的問。

鄭一虎知道是高就進了什麼壞話,他抬頭看了他一眼,答道:“上個月滿三年!”

莊主扣著指頭數什麼,良久才道:“第一年,你祖父領去了三兩四錢,第二年又領一兩五!”

算到這裏,他忽向高就道:“你算算看,還剩多少要給他。”

高就知道要開除鄭一虎了,心中一喜,他得意的看了鄭一虎一眼,口中答道:“員外,你老不是常說看在鄭先生份上,每年給一虎三兩銀子嗎!三年加一月,算來九兩多,他祖父已領去四兩九,剩下不到五兩了。”

莊主道:“你給他,叫他明天離開。”

高就正待應是,忽聽肥女人道:“何必給現銀,那條快死的黃牛叫他牽去不就得了。”

莊主一想那條黃牛快要死了,殺了沒有肉,賣出無人要,不由暗讚老婆比自己高明,麵上竟露出奸笑。

鄭一虎不是不知那條黃牛可賣幾百兩銀子,可是他就不要,接口道:“員外,那條瘦黃牛,不是我看得不好才瘦的,那牛身上長了牛黃!”

莊主一聽,猛地跳起道:“你怎麼知道?”

一聽牛身長了寶,守財奴的精神振奮啦!雖說幾分疑心,但卻被‘牛黃’二字給衝散了!顯然這老奸巨猾也有一點見聞。

鄭一虎把今天遇到老和尚的部分重點減去,簡單的說了一遍。

莊主不說他誠實可嘉,還認為鄭一虎想仗這件功勞留在莊中,仍然堅持原議,叫高就給他銀子走路道:“你明天走的時候,叫高先生多給一兩銀子。”

鄭一虎似乎早有計劃離去了,他並不因為開除而難過,聞言後轉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鄭一虎領了一包散碎銀子,腋下夾著幾件破爛衣服,不願再吃古家一頓早餐就離開了。

距古家莊約有五裏路,那兒有座鎮,地名“界化隴”,鄭一虎未及中午就走到鎮上去了,他在古家莊沒有吃過一頓有好菜的飯,現在身上有了銀子,他要好好的吃一頓。

剛剛走進一家店裏,忽聽有人大聲叫道:“一虎,到這邊來!”

鄭一虎皺眉一看,認得是莊上的護院,走去道:“張師傅,你昨夜沒有回莊?”

那是個三十出頭的大漢,臂粗肩寬,著樣子是有幾下子的人。他伸手作勢道:“你坐下,大概還沒有吃飯吧,我請你吃頓好的,聽說你已經被解雇了。”

鄭一虎道:“莊主不開除,我也要在今天離開的。”

張護院名大熊,三十來歲就長了滿口絡腮胡子,是個直腸直肚的貨色,聞言大笑著道:“你打算幹什麼?我也不去莊裏了,前天離開時沒見到你。”

鄭一虎在古家莊內,算來算去還隻有張大熊對他還不錯,因之鄭一虎不瞞他道:“你知道我父親充了軍!”

張大熊大驚道:“你要去尋父。”

鄭一虎道:“我雖沒見過父親,但我決定去尋他,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不退縮。”

張大熊大為感動,口又聲道:“你是好孩子,老弟,可惜你有這孝心卻沒有這分能力,第一,你不知你父親充軍到什麼地方,第二,你年紀小,沒有江湖經驗,第三,你沒有錢,沒有武功,這一去八成是凶多吉少。”

鄭一虎道:“我有十四歲了,江湖經驗是混來的,沒錢我討飯也要去。”

張大熊道:“以上幾點也許你能克服,可是邊就地區處處都是危險,一個毫無武功的小孩子怎可去得,老弟,我曾經叫你向我學點武功,可是你沒有恒心。”

提起武功,鄭一虎忽然想到少林僧給他那本書來了,暗忖道:“也許這本書上略可學得一點。”

少林和尚人人會武,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不由自主的向懷裏摸了一把,有點興奮了。

張大熊見他不說話,又歎聲道:“我也是孤苦之人,老弟,吃過飯,你到鎮口去等我。”

鄭一虎駭然道:“張師傅等你作什麼?”

張大熊道:“我沒有兄弟,也沒有親戚,我是個天下為家的人,我不想發財,也不想作官,我一生什麼也沒有,與其這樣默默無聞一生,我為何不成全你這個有孝心的孩子?老弟,我決定陪你到邊疆去,也許我們能有點際遇。”

鄭一虎感動的道:“那你就受我一拜!”

張大熊急忙扶住道:“不必來這些俗禮,今後你我算是結義兄弟好了。”

吃過飯,鄭一虎真個到鎮外去等他去了,張大熊則回到他住宿的地方拿起行李,又在街上成衣店裏替鄭一虎買套估計合身的青色緊身衣褲,這個人看似粗魯,豈知他設想的倒還細心,可見他對鄭一虎真的非常愛護。

當他走出成衣店時,觸目忽見門口經過一位書生打扮的人物,那人也不過三十多歲,氣度軒昂,堂堂一表,腰掛長劍一把,手中搖著白紙扇。

“何大俠!”張大熊一見大叫,急急追上去。

原來那人竟是武林有名人物,號“南天雁”,姓何名飛,武功高深,劍術卓絕,他聞聲回頭啊聲道:“張兄!是你!”

聽口氣,這人還彬彬有禮,張大熊笑道:“大俠怎會在這裏出現?”

何飛道:“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很多江湖友好要經過這裏,張兄,這幾年怎麼很少見到你。”

張大熊不便將當護院的經過說給有頭有麵的人物聽,武林人當了護院,那是很沒有出息的事,便說笑道:“海闊天空,見麵不易,何大俠,近來江湖有些什麼動靜?”

何飛嚴肅了,鄭重道:“你是北往南來終年不停的人,難道還不知近年幾件轟動的大事情?”

張大熊大驚道:“什麼事,我真不知道。”

何飛行著歎聲道:“武林老輩人物中,已有一批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