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原本行程表就排得十分緊湊的小泉,將每天的行程排得更加緊密,以至於夏夜薰都開始抱怨最近見到她的時間明顯減少。原因是,小泉為風澗澈臨時加進來很多場“交友”活動。
咖啡店的隱蔽角落。
小泉一邊十指飛舞敲著新聞稿,一邊時不時關注著臨窗那兩個人的交友進展情況。那位年方二十的珠寶界名媛臉泛紅霞,雙目含情,明顯一副心頭小鹿亂撞的模樣,她正在問風澗澈喜不喜歡看電影,含蓄地為下一次約會做鋪墊。
風澗澈優雅溫和。
很有禮貌地聽懂了那名媛的暗示,他微笑回答說,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相約一起去看即將上檔的她喜歡的那部電影。
小泉豎起耳朵偷聽著兩人的全程對話。
這是她在一個月內為風澗澈安排的第九場“交友”。從模特、明星,到記者、女畫家、女鋼琴家、網球美女、名媛,她精挑細選,從浩浩的名單中選出這些品性良善、潔身自好的人選,介紹給風澗澈認識。
幾乎每一次見麵都像這樣。
她們幾乎在見到風澗澈的第一眼,就都會被他優雅俊秀的外貌秒殺。然後,越談話越沉醉於他的溫和謙容,遲遲不舍得結束這場見麵,直到風澗澈抱歉地說,他還有下一個行程,她們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我等你的電話。”
名媛柔聲說,目光留戀地望著很有風度起身相送的風澗澈,幾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你覺得怎麼樣?”
等名媛的背影一消失,小泉立刻急切地抱著電腦跑回來,睜大眼睛觀察風澗澈的每一個細節表情。
“蠻好的。”
風澗澈淡淡微笑。
“真的嗎?”小泉懷疑地說,幾乎每一個女孩子,他都這麼回答,“那你願意繼續跟她交往嗎?”
緩緩放下咖啡杯,風澗澈笑了笑,說:
“可以。如果她願意的話,我會約她下周看電影。”
“啊,太好了!”
小泉用興奮的語氣說,可是,看著他唇角雖然微笑,清寧的眼底卻有著如雪山般無法掩飾的深深寂寞,她一下子泄了氣,悲涼地說:
“拜托,澈學長,不喜歡就不喜歡,你也不用勉強自己好不好?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我手頭有長達幾十人的大名單,一定會讓你挑到一個心滿意足的!”
風澗澈莞爾一笑:
“好。”
“嗚,天哪!天哪!”小泉慘叫道,“澈學長,拜托你不要再這麼對著我笑,這個笑讓我目眩神迷、心神不屬、小鹿亂撞、意誌不堅!天哪,曉溪難道是個瞎子,你這麼優秀這麼溫柔這麼迷人,她怎麼就始終搖擺不定,下不了決心呢!”
笑容漸漸從風澗澈的唇角褪去。
望著這個如神一般優雅,卻也如神一般寂寞的澈學長,小泉咬牙切齒,握緊拳頭,惡狠狠地說:
“學長,我深深覺得,曉溪根本配不上你,你不要再喜歡她了!天下這麼多優秀的女孩子,隨便一個都比她好很多倍!就說剛才那位名媛楊小姐,比曉溪長得漂亮,比曉溪學曆好,比曉溪家世好,比曉溪性格好,曉溪連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她!你拋棄曉溪吧!讓她後悔!讓她抱著你痛哭哀求,但你依然堅決地拋棄她!誰叫她那麼不知好歹,傷了你的心!”
風澗澈凝望了小泉一眼,然後,他失神地笑了笑,目光變得空洞,低若無聲地說:
“……好,我會離開她。”
“學長!”
小泉崩潰了,可以媲美奧斯卡影帝的演技再也堅持不下去,她絕望地說:
“你就那麼喜歡曉溪嗎?那你為什麼不去爭取!你明明知道,曉溪是個心軟得一塌糊塗的家夥,當時是她主動說喜歡你的,你對她又一直那麼好,隻要你再強硬一點,堅持一點,或者是像冰學長那種,把你的痛苦寂寞悲傷表露給曉溪看,她絕對會心軟的啊!”
“……是的,她會心軟。”
笑容苦澀,風澗澈搖搖頭:
“隻是,那樣她會快樂嗎?如果我的爭取和努力,可以使得她幸福,即使再困難我也會去做。但是,如果我的苦苦爭取,隻會讓她更加內疚,為了我而舍棄她真正喜歡的人,無法擁有發自內心的幸福和快樂……”
黯然一笑,風澗澈啞聲說:
“那我寧可,親手扯斷那些綁住她的繩索,讓她心無牽掛地去選擇。”
小泉聽得心都碎了:
“不、不……也許她喜歡的就是你呢?”
風澗澈的笑容深深寂寞:
“你是曉溪最好的朋友,如果她真正喜歡的是我,你又怎麼會安排這麼多‘交友’給我。”
小泉傻住!
她張口結舌,欲哭無淚:
“學長……學長……”
那個死曉溪!她一定要跟她絕交!一定要跟她絕交——!都是曉溪連累她,她原本是想讓澈學長早點走出來,結果卻讓澈學長提早傷心了!
也許是小泉烏鴉嘴的功力太強大。
牧流冰生病住院了。
自從生日晚宴,明曉溪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見過牧流冰。這一個多月,牧流冰沒有給她打過電話,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也沒有出席任何可能有她的場合。
他是真的生氣了吧。
明曉溪默默地想。她知道他想要她親手做的蛋糕,想要她精心製作的生日禮物,但她什麼都沒有給他。
或者,他是真的傷心了。
這些年,故作冷漠的他,心底早已被她傷得鮮血淋漓了吧。
又或者,他終於決定放棄她了。
那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努力忽略掉胸口空落落的悵然,明曉溪告訴自己說,她自己都那麼討厭自己了,更別說冰和澈。小泉說的沒錯,她優柔寡斷、拖拖拉拉、婆婆媽媽,誰都不想傷害,卻偏偏將冰和澈都傷得那麼嚴重。她並不值得他們任何一個人喜歡,她黯然地想。
當鬼堂打過來電話,通知她牧流冰因為胃出血而住院時,明曉溪登時被驚得魂飛天外,再顧不得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轉瞬間就趕到了醫院!
這是牧流冰第二次胃出血了。
坐立難安地守在急救室外麵,曉溪被憤怒的蘭迪喋喋不休地指責著,說自從生日那晚過後,牧流冰仿佛自暴自棄了一般,變得更加陰鬱冰冷,將自己隔絕起來。每天不眠不休地投入工作,牧流冰沉默地加速了將烈焰堂正式改組為保全公司的進度。因為進展太快,有些堂口因為不滿而爆發出一些衝突械鬥,牧流冰帶著鬼堂四處平息糾紛,有幾次甚至受傷。等改製的事情終於即將平穩解決,一個多月沒有好好休息、沒有好好吃飯的牧流冰,終於在公司開會吐血暈倒。
“明曉溪,你連個電話都不打來!”
控訴地指責她,蘭迪氣得聲音發抖:
“你明明知道那晚他有多失望、他有多傷心,你竟然連打個電話過來哄哄他都不肯!明曉溪,你究竟是有多狠心!全世界都知道冰有多麼愛你,你卻可以冷血地將他拋棄!為了你不喜歡黑道上的事情,冰頂著那麼大的壓力,將烈焰堂洗白,改成保全公司!你知不知道,因為這個,他好幾次差點被暗殺死掉!你這個狠心的女人,如果冰真有什麼問題,我一定要殺了你,讓你為冰陪葬——!”
鬼堂也麵無表情地說:
“明小姐,請您珍惜流冰大人。”
從急救室轉回病房,牧流冰一直在昏迷中輸液。醫生嚴肅地警告明曉溪、鬼堂和蘭迪,以後必須要嚴格注意牧流冰的身體,否則後果將會很嚴重。
輸液管中,液體一滴一滴。
牧流冰蒼白如紙地躺著。
薄被下,他的身體單薄得驚人,長長的睫毛脆弱得緊閉著,昏睡中的他依舊眉目如畫,美得令人窒息,也美得散發出一種冰冷絕望的氣息。
明曉溪呆呆地守在他的床邊。
心中又痛又亂,想要伸手握住他冰涼蒼白的手指,卻又不敢。窗外夜色如墨,她怔怔地望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
第一道曙光自天際亮出。
她輕輕伸出手,試圖撫平他昏睡中依舊緊皺的眉心。
窗外開始有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
她用棉片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蒼白幹裂的嘴唇。
當牧流冰緩緩地睜開眼睛,睫毛深幽,他的視線有些恍惚,久久地望著曉溪,仿佛想要確定什麼,仿佛在懷疑那是否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