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仿佛被浸泡在海水中,冰冷刺骨,一會兒又像被投入火爐中,酷熱難耐。兩耳開始嗡嗡作響。怎……怎麼回事……杭峰默念著,隨後,意識漸漸模糊。
“巨伽,巨伽。”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想起宋紫涵的聲音。
杭峰本能的動了動手指,可以抓到一些沙子,濕而且有黏性。看來已經著陸了。他慢慢睜開眼睛,卻還是無邊界的黑暗。
“巨伽,你醒了嗎?”
“我們現在在火星?”
“嗯,不過我們處於火星的暗麵,我正在找光源。”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宋紫涵在翻背包。
杭峰抬起頭,想起了那個在金星的夜晚,相比之下,火星的夜空單調得不能再單調了。僅有的幾點微光埋沒在遠處,幾乎隻剩下黑暗。
“哢”一聲,眼前亮起一個光點,沒一會兒,熒光球便可以照亮一大塊區域。地麵上有一層晶體,反射出橙色的光。少女坐在兩個背包中間,長發並肩垂下,身線在這環境下格外唯美。
“巨伽。”宋紫涵叫了一下愣在那兒的杭峰,“火星和金星一樣,有隔離區和非隔離區之分,所以我們在尋找時要避免走出界線。”
“嗯,也要抓緊時間,等到太陽升起後我們可能適應不了高溫。”杭峰拿出另一個光球,又把槍別在腰邊。
黑暗裏,隻有兩個光點在緩慢移動著。
異星上沒有風,皮膚卻能感受到陣陣寒氣襲來,有微微的刺痛感。
杭峰來的時候穿上了防護服,外邊又披有一件外套,而宋紫涵隻穿了件運動服,還是杭峰給她挑的,那天比較熱,所以這件運動服也比較透風。盡管女孩並沒說什麼,但好幾次杭峰接觸到她的身體,都注意到她的顫顫巍巍,於是把外套給她。
宋紫涵睜大眼睛看著,那樣子讓杭峰笑出了聲。
“怎麼了?”
“沒事。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
杭峰一邊把包卸下,還時不時往身後看上一眼。盡管那邊隻有一片黑暗,但他隱隱約約能聽見某些細微的聲音。
“應該快到了。”宋紫涵注意著腰間的溫感器,“前麵的氣溫已經開始穩定下來。”
他們確實走得有些累了,四周沒有什麼依靠物,隻能背對背坐著。
“也許是倒流的記憶,讓你回到我的詩中,讓北極星回到你的夢裏。遠遠不可及的仰望。”空曠留不住詩人的聲音,卻被身邊這個女孩認真吟聽。他們都是這星際漩渦的幸存者,也是上帝胡亂抽中的使命者。
“你方便和我說說你和你男朋友的事嗎?”杭峰開口。女孩屏息了一會兒,才慢慢闡述起往事:
“他叫丁世羽,平時叫羽翼。我和他是在高中時認識的,在一起是高二那年。當時學校組織中美互換教育,我和他被選為同一個班去往美國,在那兒進行兩個月的美式學習。那天,在一節野外寫生課上,我和他偷偷脫離隊伍,想獨自相處一會兒。我們正悠閑的享受著難得的時光,突然,從草叢鑽出幾個恐怖的怪物,把我們嚇壞了。剛想跑就被抓住了,後來我又被什麼敲到頭暈了過去,意識的最後一刻看到羽翼從一旁的陡坡滾了下去。”
“在大腦迷糊的狀態下,我看到了一副副奇怪的麵具在眼前晃來晃去。手腳被烤著,全身上下布滿小細管。手臂的疼痛格外強烈,我看向它時,居然發現是一隻機械臂在往我皮膚下埋金屬片。”
“後來再醒來又回到山上,前來搜救的警員找到了我,把我帶到醫院,在那裏,我看到不少同學,羽翼也在。他當時臉上手上都被野草割傷,額頭也一塊血跡。那一天,班裏有二十幾個學生遭到不明生物襲擊,後來警方調查結果是山上有野狼的痕跡。”
宋紫涵頓了一下,杭峰趁此插話。
“這個事件我是記得的,我們科技院接到指令時,正是圓形圈出現的前一個星期,格雷博士當時懷疑這兩件事有聯係,但為了避免造成恐慌,便放出消息說是野狼,而那些孩子大多都受了驚嚇,記不清襲擊者的樣子。後來圓形圈事件出現,這案子就被擱下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杭峰示意她繼續。
“我原本以為可以回到從前,那天的一切就當做一場夢。可後來發現,噩夢才剛剛開始。每天夜裏,我會不受控製的前往某個地下廣場,在那裏,我和一些同齡人一起,穿著鐵甲,拿著武器操練。我這才發現我身體裏隱藏的危機。”
宋紫涵眼中透露出恐懼,可見這些事一直是她心裏的陰影。這讓杭峰又想起淩晨,想起她在向自己坦白時的神情,想起大學分手時她的眼睛。其實他當時就感覺得到淩晨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隻是她不想讓他知道而已,現在,他真不知道,不知道一個女孩心裏壓著這麼重的陰霾是怎麼堅強活下來的。
“後來有一天,羽翼約我出去,一見麵,他比我上次在醫院裏看到的樣子又憔悴了許多。我還沒開口,他就和我提出分手了,理由是,他已經受不了我的性格。因為傷心,也因為害怕自己會傷害到別人,我選擇了離家出走。在上海流浪了半個月,遇到了我的這輩子最想感謝的人,她叫淩晨。”盡管看不到杭峰吃驚的表情,但宋紫涵感受得到他心中的悸動。
“我看過你的小說,知道了她是你前女友。是她,就下了我的命,又教會了我運用身上的能力。她就像我親姐姐一樣。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曾和我有一樣的經曆,同樣為自己身為外星人的傀儡而害怕,也為自己不能和愛的人相守而悲哀。”宋紫涵眼裏有些滲出淚水,“有一次,她出門好幾天才回來,住了一宿,第二天就開始收拾起行李箱,我第一次看到她的那些裝備。她說,她這次一走可能就不會回來了,她想為她愛的人做一點事。她還告訴我,以後不用再為自己是芯片人而擔驚受怕了,如果可以,讓我去做一個平凡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