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知道很多,成孟延,我會覺得自己太髒,因為我不會去跟她解釋什麼,而也許就因為這樣,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弄的更混淆,會不會?」她掀著嘴角勉強談了那麼多。
「不會的,如果我猜的沒錯,餘書林有能力去沉澱,妳不會把它攪混清的。」她笑笑,沒再說什麼。
「去看看吧,看回來就知道了。」
「也許就不知道了,你了解——我心軟。」
「妳也倔強,去吧,不會有問題的。」他拍拍她的手:「我們不能再聽任妳這樣子。」
她慘慘地低下頭,又把眼光投在漸黑下來的天空:「多少年來,我已經完全放棄了許多事,我想,人真是一個空心體,無論是因為慢慢被抽光了,還是因為要空出來以便補實,我卻不想為這些操心了,而且,我對太多事情失望,覺得不合道理,也許是自己能力不夠,在生活中顯得低能,所以乾脆都放棄,但是,我現在卻又發現,我祇是缺少刺激,那種像覺醒一樣的刺激。」
成孟延聽著,沒有插嘴。
「我從人類的情愛中發現不了真實或者永恒,拿這種發現去為任何事下定論,不斷去懷疑生命真正的意義,在家裡這段日子,我覺得自己以往太偏激,太不負責。平凡並不代表不真實,我希望這次去看他,能得到更大的猛醒。」
成孟延拍拍她:「去吧!」
「我想我回來後會甘心點過日子了。」
一大早,在醫院詢問台,章惜問到了餘書林的病房,很難講守恬現在在不在,她並不怕見到守恬,怕的是進去之後餘書林該有什麼反應才算正常,走到離病房不遠處的椅子坐下,從那裡可以望見進出病房的人。醫院裡來往的人多,一個個從她前麵經過,有人抱著小孩、有人牽著孕婦、有人推著親人,都是相依相靠,好美的病態圖,她愈看愈有趣,說來好笑,現代人生命中最多的經驗,可能就是生病或探病,環境把大家保護的太好了,以前在國外,經常感冒,一感冒就發燒,人躺在床上,根本不敢想任何事,唯恐自艾自憐起來,那時生病的滋味是獨自而可憎的,不像現在觸目所及的卻都是熱鬧,像共邀了趕集似的,現在餘書林病了,會不會也在那麼獨自而怨憎呢!她想去,卻又怕許多事會發生,像現在,她獨自在外麵,他在裡麵,她對自己的獨自都沒法子去解,又有什麼能力去解他的?他的獨自不能波及到她的範圍來,他們既是二個不可能連結在一起的個體,就讓他們以這種形式存在吧。你看那些扶老攜幼的也有他們自己的快樂,每一種快樂的形式既不相同,說不定連獨自也可成為一種快樂,失去了它,得到群體性,不見得比現在狀況更完美,那麼,就讓他在裡麵躺著吧。餘書林不會病死的,因為他看不上那麼被動的結束。病好後,他會不會像許多大病痊癒的人對生命做番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