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被掐得臉色漲紅,喘不過氣來。
蕭倬雲斷喝:“蕭倬言!你放肆!”
蕭倬言鬆手。
琳琅滑落在地,咳嗽連連,冷笑道:“無辜?靖王殿下手上就沒有無辜的冤魂麼?”
蕭倬雲扶起琳琅,擋在身後,“趙翎死了,我知道你傷心。但趙翎是自盡而亡,與梅妃無關。你要遷怒,也怪不到梅妃頭上!要怪,隻能怪你自己不檢點,留下諸多把柄,是你害死了她!”
蕭倬言摟著趙翎,緩緩跪倒,溫柔地輕撫她的眉眼,心如刀絞,是我害死了翎兒,一直都是我害了她。
蕭倬雲低聲道:“趙翎是朕昭告天下的貴妃,你就這樣抱著她走出玉樞宮門,成何體統?你將皇家尊嚴置於何地,你又將朕置於何地?”
蕭倬言苦笑。是他親手將翎兒推入死地,是他放棄了翎兒,如今,陛下才是她的丈夫。他有什麼理由帶走她?他又有什麼資格帶她走?
他將趙翎置於廊下,走入院中,折下半枝紅梅,抬手輕撫她散亂的發鬢,束發挽髻、紅梅為簪。他細細擦去她唇邊血跡,凝視半響,終於起身。
蕭倬言眼前霎時一陣兒昏黑、腳步虛浮,幾乎站立不穩,卻一把推開蕭倬雲相扶的手臂,轉身而去。
她愛了他一輩子,怨了他一輩子。
他負了她一輩子,欠了她一輩子。
最後的最後……
他竟然連她的屍身都帶不走。
蕭倬雲看著自己的手,悵然若失。
從蕭倬言推開他的一刹那,他明白了,他與他的七弟再也回不去了。
他與七弟之間的情義,像一張密密織就的網,他們曾經一根一根地仔細添加每一根細線。但自從他當了皇帝,三城之賭,殺子之仇,奪妻之恨……無論是真是假,那張網上的線一根一根被抽疏,再密集的網,也總有全盤皆崩的一天。
有些東西一旦碎裂,再難恢複如初。
靖王府。
府中眾人驚喜地看著蕭倬言活生生的走回來,走出那場牢獄之災。隻可惜,蕭倬言一言不發、異常陰鬱,像是烏雲壓頂,周身籠罩著死寂之氣。他像一具會說話的行屍走肉,沒有表情、探不到情緒。
蕭倬言高燒不退,不想見人,不願說話,拒絕問診,足足睡了三日三夜,連燕十三都拿他沒辦法。
秋娘什麼也不問,隻一直守著他,悉心照顧。待到第四日清晨,秋娘伏在床榻邊睡著了,忽覺有人摸了摸她的頭。
秋娘驚喜道:“你醒了?今日喝點兒清粥好不好?”
“你要是不想喝,也行,我熬了參湯,你潤潤嗓子?”
“也不想要麼?”
“那你想不想喝水?”
“你不想說話是不是?”
“你不用跟我說話的,點頭搖頭就好。”
“如果你覺得累了,就歇會兒。”
“等你哪天歇好了,想起床了,再起來也不遲。”
……
秋娘溫婉柔順,一個人不停地自說自話。她原以為,她會像前幾日一樣,得不到回應。
“秋娘,你別對我這麼好!”蕭倬言突然開口,聲音沙啞難辨。
“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
“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蕭倬言淡淡道:“你不懂。我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鐵石心腸的人,比誰都絕情,我根本不懂什麼叫感情。”
秋娘摸摸他的額頭,完全把他當成一個說胡話的病人:“你是不懂呢。你是個隻知道傷害自己的傻瓜。”
蕭倬言半倚著床沿,低聲道:“我對不起你,你恨我嗎?”
秋娘將水杯遞到他手上,答非所問:“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你很難過,你已經很久沒像小時候那樣把自己關起來了。你若真的不開心,發發脾氣、使使性子其實也沒什麼。”
“是麼?”
“能跟著你、照顧你,就是秋娘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你沒有對不起我,我能看見你,就很開心了。”
蕭倬言微微低頭。是這樣麼?看見就開心了?那若是看不見呢,故意視而不見呢?是不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