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倬言狠狠沉默了一會兒,歎道:“你是軍人。當以服從為天職!是我僭越了,我不該插手軍中事務,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七爺……”
“你走吧。此去西境,別墮了熾焰威名。”
沐清雙膝跪於大堂正中,恭恭敬敬給蕭倬言磕了三個頭。
他自蕭倬言12歲開始跟著他,如今整整十六年,終有一別。
燕十三在院子裏撞上哭得稀裏嘩啦的秋娘。
“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你燕大哥,我去修理他!”
“七爺要將奴婢送人。”
“送……送……送給誰?”
難得看到燕十三結巴,秋娘止住了眼淚:“送給沐將軍。”
燕十三跳起來:“沐清?他算哪根蔥,哪裏配得上我的秋娘妹妹!”
秋娘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可是……七爺這次好像是認真的。”
燕十三忽然道:“他在安排後事麼?”
秋娘大驚:“此話怎講?”
燕十三摸摸秋娘的頭:“傻丫頭,蕭倬言雖然經常犯渾,但你的心思他一直都明白,否則也不會留你到今日。他覺得有負於你,又不知道該怎樣待你,更不想勉強於你,但如今卻火急火燎地把你推給沐清,不是安排後事又是什麼?”
“你的意思是,七爺會有什麼危險?”
“現在還不好說。但他一定是覺得自己難有善終,怕連累你,才會幹這種混事。”
秋娘反而定下心來,認真道:“反正我是不會走的。要麼現在就一刀抹了脖子,要麼等七爺有難的時候,陪他一起死。”
燕十三愣愣看她,忽然大笑道:“你這架勢,他怕是不敢再趕你。也不知他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一個個的待他都這般好。”
與此同時,接手秦國的諸般事宜也在右相方仲謀的主理下按部就班。
那日,秦軍降將封諾突然提出要麵見陛下,有要事密奏。
沒人知道封諾跟皇帝到底說了什麼,眾人隻知皇帝大怒,當場拿下封諾、押入刑部大牢。
右相刻意去打聽,也隻有一句話隱約從內宮中傳出,皇帝似乎說了句,“如此拙劣的伎倆也拿來顯眼”,具體什麼事也是一頭霧水。
可這一押就押了三個多月,皇帝再無旨意,不說殺、不說放、也不說審,像是徹底忘了這個人似的。
玉樞宮中。滿園落梅。
梅妃琳琅一襲火紅長衫,不施脂粉、不插金釵,雲鬢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她一言不發,慢慢給皇帝斟酒。她太懂得在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開口。
蕭倬雲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幾乎就未曾停過。
琳琅一杯一杯的陪著,也並不勸他。
皇後整日以淚洗麵、狀若瘋癲,趙翎又常年冷若冰霜、不愛搭理他。蕭倬雲的喪子之痛也隻有琳琅能開解一二。
他看得明白,琳琅雖用了些手段引他注意,但入宮多年,她卻一直溫良無爭,從不搬弄是非、爭寵奪利,真有幾分第二個趙翎的意思。
她和趙翎唯一的不同是,她對皇帝足夠好,事事以蕭倬雲為先。
更難得的是,對皇後、貴妃,琳琅也一直敬重有加。就像此次太子新喪,琳琅整日整夜陪著皇後,衣不解帶、悉心照看。一個人是不是真心,逃不過那些在深宮中浸淫多年的老嬤嬤們毒辣的眼睛,琳琅對皇後的關心甚至打動了皇後的貼身嬤嬤。
蕭倬雲道:“今日皇後可有好些?”
“娘娘近日總算能安睡片刻了,陛下若是有空,還是多去陪陪娘娘才是。”
蕭倬雲仰頭飲盡杯中酒,苦笑道:“我又何嚐不想去陪她。可是你知道嗎?我竟然怕見她,我怕她提到子桓。她曾哀求我不要讓子桓去軍中,她甚至願意讓子桓放棄太子之位。可我到底沒聽她的,我總覺著是我害了子桓,我沒臉見她。”
“陛下,太子之死是個意外。不是您和娘娘的錯。您別再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