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倬雲怒道:“你是不信任你三哥的能力,覺得我解決不了?還是不相信你三哥的智商,覺得我會中那麼顯而易見的離間之計?抑或他一句話說到你心坎上了,你比任何人都介意你三哥就是個殘廢?”
蕭倬言慌道:“不!臣弟不敢,臣弟信皇兄。”
“你既信朕,又何至於那般火急火燎地當庭行凶?梟九再不敬也該等朕下旨處置。沒有皇帝聖旨,靖王殿下就敢在金殿之上殺人行凶,你好大的官威!”
“臣弟知錯,請皇兄重責。”
“今日你敢殺秦國人,他日是不是就敢殺朕的臣子?”
此話太重,蕭倬言大驚失色,叩首道:“臣弟罪該萬死!”他此生已無父無母,三哥是他唯一的親人,是重要過性命的存在。他隻想護他三哥一生,絕不準任何人對他不敬,更不允許任何人拿他的足疾說事兒。可是他忘了,他不僅是他的三哥,更是大渝的皇帝。那裏不是淮王府而是大渝的金殿。他們都長大了,這已經不是小孩子打架了。不管他的本意如何,他的確僭越了!
蕭倬雲恨恨道:“你每次做錯事,都擺出一幅願意委屈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可惡,你當真以為我舍不得罰你麼?”
“卓言不委屈,請三哥重罰!”
蕭倬雲登時泄氣,頹然坐倒在台階之上,袍袖蒙塵、玉帶萎地,他忽然覺得,拋下至尊皇權,他也不過是個自卑的可憐人,他或許比任何都在意自己是個瘸子。
兄弟二人一跪一坐一時無言。
蕭倬雲半響方淡淡道:“其實,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又何必還那麼介意。他說的句句屬實,我忝居高位,但確實是個殘疾之人,這是誰也否定不了的事實。”
蕭倬言膝行數步湊到三哥眼前,聲音近乎哀求:“三哥!求您別這樣!我真的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卓言不該自作主張,您若是生氣隻管重罰……”
蕭倬雲歎息道:“我的言兒長大了,比三哥強,三哥不該這樣事事管著你。”
“不,卓言永遠都是三哥的弟弟。您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蕭倬雲抬手撫上他的臉頰,觸手可及冷汗涔涔,“不怪你,本就不是你的錯,是三哥太介意了,人殘了、心也跟著窄了。你傷得那麼重我還罰你,委屈你了,你回去吧。”
“三哥……”
“走吧,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靖王府。
蕭倬言整個人懨懨不樂,抬手關上房門。眼前一黑,昏倒在案幾之上。
燕十三解開他的衣衫,裏衣外衣層層疊疊,卻都是半幅衣袖被鮮血浸透。
晏大夫皺著眉頭思慮良久,最終道:“七爺的左臂怕是廢了。”
燕十三急道:“你什麼意思?”
“七爺的傷你們都清楚,再好的身子也禁不起這樣折騰。你們都攔不住他作踐自己,我這個當大夫的還有什麼辦法?”
“求您救救七爺……”秋娘淚流滿麵跪求晏青。
沐清急道:“晏大夫你說清楚,七爺的傷勢到底如何?”
晏大夫撚著胡子歎道:“就算我能保住他這條手臂,他的左肩也經不起動武了,對於你們這些戰將來說豈不跟廢了一樣?”
沐清一拳砸在門框之上,“您一定要保住七爺的手,他是渝國主帥、當世豪傑,他的手不能廢、不能這樣……這對他不公平!”護不了七爺,他從來就護不了他,沐清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次日清晨,天空帶著蒙蒙的藍,空氣中氤氳著水汽,蕭倬言整個人疲憊到極點,但依舊準時醒來,他試圖撐起身子,左手觸及床沿的刹那整個人重重摔下去,驚醒了守在床邊的秋娘。
秋娘驚叫一聲:“您別起來,要什麼吩咐奴婢一聲就是了。”扶他靠坐在床頭。
“你又守了整夜?難為你了。”
“我去叫晏先生。”秋娘背過身子遮住紅紅的眼眶。
蕭倬言叫住她:“你實話告訴我,我的手怎麼了?”
“爺的傷還沒好,等過些日子好些了,就沒事了。”
“哦?你從來不撒謊的。”
秋娘看向蕭倬言,微微撇了撇嘴,又強行勾起嘴角讓自己笑,卻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嘴角越發撇得深了,忽然間就也刹不住,眼淚如決堤洪水嘩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