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霎時黯然,低聲道:“沐清試過招了,梟九此人出招隻求殺敵,完全不顧自身安危,根本就是個死士。你老實告訴我,秦國的林雲到底知不知道你受傷了?他是湊巧了,還是有心置你於死地?”
“他知道!”林雲本就是衝著他來的,那日山頂割袍斷義之際,他就已經起了殺心。
燕十三一把揪住蕭倬言:“知道?那他就是擺明設下陷阱等你跳,你明知是陷阱還答應他?”
“你怎知我一定會輸?眾目睽睽之下他想置我於死地,還沒那麼容易!”
“不行!這是個死局!”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冒險,林雲又怎肯拿三座城池來賭?”
入夜,靖王府。
蕭倬言腰傷反複難以入眠,索性披衣起身,一路走出東院,踩得青石板上的枯葉沙沙作響,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閑置多年的主院。
他跨入院門在影照壁前蹲下,壁角下的雜草一尺來高了,翠綠鮮嫩、生機盎然。他伸手拔掉幾株雜草。小時候做錯事,三哥會罰他跪在這裏麵壁思過,一跪好幾個時辰,為了能讓自己熬過去,他會刻意給自己“找些事做”,既然不能動就隻能仔細觀察這些從石板夾縫中努力求生的雜草,甚至連他們有幾片葉子都數得清清楚楚。有時候覺得委屈了,他也會在罰完之後,把這裏的雜草全拔了泄憤。
起身往裏走有一顆槐樹,樹幹上隱隱約約還能看見許多刀刻的痕跡。往年征戰歸來,三哥會讓他站在槐樹下比一比,然後劃上一道做記號。他走到樹下,比著自己的身高又畫了一道,刀痕疊著上一道,似乎已經好幾年沒長個子了。
夜涼如水,蕭倬言安靜坐在石階上,看著宮燈照著眼前的石板路,樹影婆娑恍恍惚惚,昔年,這座院子裏的歡聲笑語似乎還在眼前。
一個人影緩緩而來,燕十三提著一盞宮燈在他身旁安靜坐下:“秋娘說你出來散步,不讓跟著,我就猜到你會在這兒。”
蕭倬言淡淡看他,譏諷道:“你是打算在我府裏常住了麼?”
“沐清現下是一品武將,遲早要搬出去。我現在才是羽衛營營主,跟著你理所當然,反正你府裏大得滲人,空房子又多,我不住進來豈不浪費?不過先說好,我住不慣沐清的院子,要麼跟你擠一處,要麼你另外幫我挑處好的,我要自己布置,整修的銀子你出。”
“憑什麼?”
“就憑我是你師兄。”
蕭倬言冷哼一聲。
“你不給也無所謂,我明日就辭官,羽衛營我也不管了,反正靖王殿下降了我的職,總允許我鬧鬧情緒吧。”
蕭倬言輕捶他一拳,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意:“你除了會拿辭官威脅我,還有沒有別的招數?除了主院,其它的隨你挑。”
“我要是想要你的院子呢?”
“給你。”
“秋娘我也要。”
蕭倬言一愣:“隻有秋娘願意,沐清不揍你,隨你。”
燕十三仰頭躺下:“你看上去凶神惡煞,其實是最好欺負的,也難怪陛下把你拿捏得死死的,一個靖王的虛名真的值得你豁出性命麼?”
“燕十三!陛下待我如何,你應該清楚,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你那三哥待你雖然苛酷,但還算有幾分真心,陛下……可就真不好說了。”
“你過分了!”蕭倬言微微眯眼,顯然動了真怒。
“好吧。我道歉,你……軒轅台一戰,你到底有幾分把握?”
“不知道,但我一定會贏。林雲敢將三座城池送上門來,我定讓他有來無回!”
那日,陽光明媚、暖風襲襲,金陵城軒轅台下萬軍矚目,聲勢浩蕩。
如此曠世一戰直到多年之後還被後人津津樂道,掰開來仔細分說。
軒轅台被重新布置過了,四方木柱架起一座數十米的高台,台頂插著熾焰軍的烈火雲紋旗。高台無路可上,隻從台頂懸空垂下兩條鐵索,若要取旗,必攀索而上。台下刀鋒遍布,一個不慎摔下來必被剁成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