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城樓留書(3 / 3)

蕭倬雨也避開了,急忙解釋道:“我不是來添亂的,十三弟真是不懂事,自以為是的拿東西過來獻寶,在這殿中,若是七皇兄想要什麼東西,有什麼是拿不到的,又有哪個敢說個不字?十三弟還以為您是被蒙在鼓裏,其實若不是七皇兄放行,這殿中別說是進來東西,就是進來一隻蒼蠅,恐怕也逃不過七皇兄的眼睛吧。”

這話說得敵友難辨,卓言安靜看著他。

蕭倬雨又黯然道:“我確實不如七皇兄。本想這次證明給大家看看,可我還是做不到如七皇兄那樣,一諾千金。”

卓言低頭琢磨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大概是在說守靈一事。敢情“書呆子”蕭倬雨能堅持每日隻睡兩個時辰一路堅持了二十天,是在和他別苗頭?

卓言哭笑不得,他自認並不是個在乎規矩的人,隻是莫名其妙守了一次,反而招惹上了這位較真兒的。

“殿下金枝玉葉,又是大渝文壇聖手,豈可自貶身份與我們這些粗人相比。”卓言感覺自己腦子不轉了,隻得官話連篇。

蕭倬雨怒道:“你看不起我!”複又低頭:“這也難怪,七皇兄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已是熾焰主帥,我卻手無縛雞之力,隻會些酸詞豔文,也難怪七皇兄都不願正眼看我一眼。”

卓言摸不著頭腦,這又是唱哪出啊?蕭倬雨的詩文功課如何他不清楚,但他的字寫得確實堪稱一絕。他難得稱讚一個人,也能被誤會,幹脆閉嘴,說多錯多。

蕭倬雨一個人開始了自說自話:“不瞞七皇兄,我也曾是個自視頗高的人。十三歲能跟翰林院的夫子對文,十五歲能匿名取中南楚國的探花,十六歲能打破當世書法大家文崇和老先生不收權貴子弟的規矩、成為他的關門弟子。我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是書法,年前舉行的渝、楚、秦、魏四國書法大會,我也曾一舉奪魁,連南楚那幾個老夫子都甘拜下風。父皇讚我的字傲雪淩霜、有崢嶸之骨,連一向目空一切的師父也說我的字是當世瑰寶。我曾在書法上縱橫捭闔、隻求一敗。直到那日,師父突然喝得酩酊大醉,說他錯失無雙之才,他說我的字和那人的字比起來,就是螢光之於烈焰、溪流之******、寒雪之於冰川。我不服氣,師父拉我們師兄弟去看。我看到的竟是朱雀城樓上用內力灌注長槍、生生在城牆上劃出的《子衿》篇: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當時,我還不知道寫字的人為何會在城樓上刻情詩,隻知道此人極為囂張,十六個字幾乎占掉整個城牆、字跡深入牆壁寸許,該深的地方深、該淺的地方淺,行雲流水、霸雪欺霜,似乎都能聽見邊塞的殺伐之聲,我自認寫不出那樣陽剛遒勁的字來……”

聽到《子衿》的時候,卓言昏昏欲睡的勁頭瞬間醒了大半。壞了!

那日,承諾三哥兩日之內收攏軍權,他急著找熾焰主將,為了省事,他縱馬疾奔順手在朱雀城樓上持槍留書。

熾焰軍中主將自然是看得懂這個暗號的,也知道該在哪裏找他。為防他們看不到,他還稍微寫得大了點兒。

隻是,三哥若是知道他在城樓上大肆刻情詩,會怎麼想?卓言心虛:“我那字寫得不是太大吧?”

“一壁城牆,進進出出的人都看得到,你說大不大?”蕭倬雨鬱悶,字的大小根本不是問題的關鍵好不好?

完了!

卓言覺得頭更大了,且不說三哥會不會誤會,即便三哥明白那是暗語,用這種張狂的辦法找人,估計也逃不過一頓打。

蕭倬雨低頭繼續道:“其實我打小就佩服七皇兄,但也僅僅是佩服您的韜略和武功。您是武將並非文臣,我自視甚高,最引以為傲的書法卻敗給了您,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師父說,字如其人!這次守靈我一直在注意您,這才發現我不如您的地方又豈止是字,論膽魄、毅力、心思、心性,我又有哪一樣是七皇兄的對手。就連最簡單的守孝,我做得都不如七哥。”

卓言被他誇得一頭冷汗,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滿腦子都在想三哥到底會怎麼修理他,起身拍拍蕭倬雨的肩膀,想說什麼欲言又止,自己還一身小辮子呢,已經顧不得別人了。這位“文壇瑰寶”的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這種教育孩子的事情實在非他所長,還是讓三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