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倬雲捏了一把冷汗。
方嘉平也很快發現,卓言在側身閃避的時候微有遲滯,瞬間判斷出卓言應該是傷在腰上。
方嘉平有著作為武人的驕傲,原本並不想趁人之危,可時間拖得越久,他越發沒有把握自己能拿下卓言,又想到方家和姐姐的前途係於己身,他今日本就不是來比武的,而是為了剪除淮王的臂膀。
方嘉平一咬牙,下手再不遲疑,專攻卓言的腰側。
“卑鄙!”九皇子蕭倬雨開口叫破,蕭倬雨的母親王婕妤一把拉住他,嚇得花容失色,連連看淑妃臉色。
卓言見方嘉平武功不弱,本有幾分敬重之心,此刻發現他專攻他傷處,霎時心頭火起,一整日的憋屈瞬間被點燃。
方嘉平到底一鐧掃到卓言腰側。
腰側箭傷本就傷及內府,再遭銅鐧重擊,卓言疼得眼前一黑,單膝跪地,幾乎是戰場上曆練出的求生本能,手中槍法瞬間淩厲決然。
蕭倬雲驚呼一聲:“七弟。”
皇帝瞳孔猛縮,霎時明白方家要的不是勝利,他們想要卓言的命。
卓言的目光掃過皇帝毫無表情的臉龐,心中殺意陡生,手中長槍仿若修羅附體一般,攜無數冤魂惡鬼索命而來,幾乎是毫無遮擋、空門大露,拚將一腔熱血隻求將敵人立斃於槍下。
方嘉平萬沒有料到,一記重鐧沒把他打趴下,反而打出一個殺人修羅,場上形勢急轉,卓言之槍如跗骨之蛆,招招奪命,死咬住他的要害不放,最終一槍盯死他的心髒。
方嘉平暗歎一聲“我命休矣”,肩膀一陣劇痛,鮮血噴濺而出。方嘉平一聲慘叫。
最後關頭,卓言到底留了他一命,卻是一槍搗碎了他的肩胛骨,挑斷了他的手筋。方嘉平這輩子再不能習武,算是徹底廢了。
淑妃驚惶而起,大喊:“禦醫,快宣禦醫。”
卓言捂住腰側,身形微晃,再也站不穩了。
蕭倬雲搶前一步,一把扶住他,才發現他手心冰涼,臉色煞白,額頭上都是冷汗,捂住腰側的右手指縫中滲出淅淅瀝瀝的血跡。
卓言低頭冷哼一聲:“想要我的命,就得付出點兒代價。”
聽聞禦醫斷言親弟弟將終身殘廢,淑妃怒道:“比武切磋而已,卓將軍何必下此毒手?”旋即又向皇帝哭訴:“方家就嘉平一根獨苗啊,如今嘉平終身殘疾,臣妾如何向方家交代,陛下,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皇帝冷冷看向卓言,二人目光相接。卓言看到的是冰冷無情,皇帝看到的則是囂張挑釁。
皇帝冷冷道:“你可知罪?”
卓言掙開蕭倬雲相扶的手臂,艱難走到皇帝身前,屈膝跪下,“方統領技不如人,就自認倒黴吧!”
皇帝本以為,再怎麼著兒,卓言都會說幾句“刀劍無眼”、“無心之失”之類的場麵話,或者拿方嘉平之前的話堵回去,萬沒料到他會直接對淑妃火上澆油,絲毫不留情麵。
皇帝愣了半響,登時無語。
蕭倬雲擋在卓言身前,跪下道:“卓將軍無心之失,求陛下恕罪。”
淑妃淒厲怒號:“他哪裏是無心,他碎了我弟弟的肩膀,本就已經贏了,又何必再挑斷嘉平的手筋?他分明是有意廢了嘉平!”
卓言冷笑,並不分辨。
他心中明白,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別說是廢了方嘉平就算是真的殺了他,陛下也不會讓他抵命,最多重罰他而已。陛下並非昏君,隻是喜歡找他麻煩而已,既然陛下喜歡找茬,還不如給陛下一個現成的把柄。最關鍵的是,他廢了方嘉平,淑妃一黨短時期內再難找出一個有威望的替代者,方家對龍騎禁軍的掌控勢必削弱,能為三哥鏟除最大的威脅,何樂而不為?
皇帝深深審視他,很快也明白了卓言所想,卓言看得通透,才敢不顧一切、肆意妄為,他的主意拿得比誰都準。
蕭倬雲卻是難掩焦急之色,雖說他也明白陛下不會殺卓言抵命,但七弟的傷勢真的很嚴重,若再折騰下去,怕會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