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寧寧緊緊抱住毛阿米,兩人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大明賓館,來到車上。毛阿米笑了起來,又把另一隻耳環摘下來,這個也給他留下。說著,就把那耳環扔到了窗外。
可我要把這鑽戒留著,沙寧寧聽她又加了一句。
車開到街上,沙寧寧就停下了。他伸手又把毛阿米抱在了懷裏,瘋狂地吻起她來。在親吻的間歇,沙寧寧嘴裏嗚嗚地說道,阿米,我要跟你結婚。
17
在李遠博想來,粟曉力已經從他身邊消逝了。
一種幻景是如此的美好,相當程度上減輕了李遠博再次失戀後的孤寂。粟曉力躺在一隻巨大的花籃裏,順水漂來又漂去,始終散發著清新的氣息。李遠博不斷地觀賞著這種幻景,暗想這也許就是巫金所說的純潔戀愛的意義,幾個月或者一生的愛情,就隻能剩下一個片段,而使這片段成為永恒。
現在,李遠博沉醉在這短暫的幻景中,絲毫沒想到跨入巫金家的大門,雖然巫金那天在床上給他留下的印象是那麼強烈,巫金那麼善於引導他,使他一次次覺得在她麵前他隻不過是一個學生。他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其實,這幻景不過是一個腫脹若鮮花的爛然燦然的傷口。李遠博蜷縮在自己的小屋裏,像野獸一樣慢慢舔舐著它。他不承認這個,也是為了避免向別人——基本上是向巫金承認自己的無能。在毛阿米的身上,他因無法消除那種靈和肉的矛盾而遭到了慘敗。這一次,他簡直失去了前進的方向,靈如何向肉轉化。他進入了一團茫茫的雲霧之中,並迷失在裏麵。
可是機緣再次降臨。
粟曉力的父親突然出現在他的小屋外麵。他在向別人打問李遠博的宿舍,他不相信眼前那間灰暗的小屋會是一個詩人的住所。
李遠博把他引到屋裏,讓他坐在每個前來他的小屋的女人都會首先落坐的地方。
醫生絞動著手開口道,我請你答應,李先生,去看看曉力吧,她就要死了。
李遠博似乎剛剛發現醫生的臉色是那麼憔悴,顯然醫生此時的心情是絕望多於悲慟。
你開什麼玩笑!李遠博不可能更深地研究醫生的神態。他馬上叫了起來。
是的,醫生說,她就要死了。跟你絕交後她的身體狀況很差,我們勸她進行全麵的身體檢查,她還一再認為不是身體方麵的原因。結果……我們發現她得了血癌。我是醫生啊。她現在想見的隻有你。
李遠博不停地在小屋裏走動著。醫生疑惑地望著他。
我們很對不起你,醫生說,我們一家一直都感到很遺憾。
走啊!李遠博發火了。
路上,那醫生一遍遍地說,我是醫生啊。仿佛是在自責自己對女兒的生命無計可施。
我是醫生啊。在李遠博聽來不過是一聲輕輕的歎息。
來到病房,醫生在沉睡的女兒耳邊說了一聲,李先生來了。粟曉力睜開眼,對李遠博微微一笑。醫生無聲地退了出去。
粟曉力很瘦,臉色蒼白,一點光澤也沒有。她繼續微微笑著看著李遠博。李遠博也不知對她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你很累,再睡吧。
我不困,粟曉力輕聲說,整天睡沒毛病也睡出毛病來了。遠博,那天你怎麼說走就走了,這麼長時間也不來找我?
李遠博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病房裏靜靜的。粟曉力依舊麵帶微笑,繼續說道,我真傻,還要問你這個。是我錯了,我愛你的為人,愛你的詩歌,即使沒誰給你稿費,那又有什麼重要?隻要有你的聲音,我不管飯桌上有沒有烤鴨。可我竟覺得沒有力氣承擔那一切,我逃開了,讓你一個人白白地呆著,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現在什麼都晚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