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緋衣終似血(1 / 1)

然而顏如初還是小看了饕餮的認真,當一襲緋衣如霞在眼前鋪展開來,她眼中忽然帶淚,竟是無語凝噎。

想四國女子便是身份再為尊貴,也隻在婚嫁當日才會著這一身如血紅裝,含羞帶怯,嫁與心上人。

此刻饕餮捧來的這一襲紅裝,豔麗無雙,竟與自己當初嫁入語君然東宮時的衣飾多有相似。

同是縉雲皇室禦用織物軟菱紗,經巧手裁剪,以軟紅絲線,暗繡圖騰,雖則乍眼看去平平無奇,待得近處細觀,才知內裏乾坤。

像是未曾看到顏如初的失儀,饕餮含笑上前,為她換上親命縫製的衣裳,取了月白遞來的烏木梳,十指穿雲過,為她盤起一頭如瀑長發。

顏如初略垂首,溫順地任由饕餮操弄著一切,待到諸事齊備,這才抬頭,與那銅鏡中的女子四目柔情相視,目光卻穿透時空阻隔,看見當日那不知世事一心為他的那個單純曾經。

“很美的衣衫,卻不適合出席書院的授課禮。”

饕餮沒有錯過顏如初別開臉時,眸中那縷哀楚痛意,卻並未開口說破,隻順著她的意思,服侍著她換下了緋紅新裝。

“這本就是為了你我成親之日備下的,就算你要穿去參加那授課禮,我也是不會答應的。”在顏如初錯愕回首之際,饕餮心情大好,在那嬌俏麵頰上偷香一吻,“和我想的一樣,很適合你。”

顧忌著月白尚在一旁隨侍,顏如初少不得怒目斥過饕餮的狂妄,可偷眼去瞧,月白眼觀鼻鼻觀心,正如大家族中最守規矩的貼身女侍一般,淡定如枯木。

察覺到了顏如初的不自在,饕餮斜眼掃過鎮靜如常的月白,低聲命其退下後,複又取過一紅木盒,遞與顏如初。

“這是……”

顏如初打開盒蓋,一襲天水碧色長裙靜臥其中,款式、花色正是她最喜歡的那般。

“我知阿姐重生為人後,不欲與那前塵舊事多生瓜葛,想要避人耳目居於幕後也是常理,但卻也無需做得那麼絕對。”饕餮伸手,將那長裙捧出,軟軟披上顏如初肩頭,“因孝武仁皇後喜愛這天水碧色,縉雲女子多相效仿,阿姐便是著此服色,也不會有人多心深想。”

“你所言甚是,我行事太過小心謹慎,不僅更容易落人話柄,也讓自己過於疲憊了些。”一雙溫柔大掌將自己小小肩頭完整包裹住,顏如初笑抬手,覆上饕餮微熱手掌,頷首而笑,“這衣服我很喜歡,謝謝你。”

這笑容極美,滿是真誠感謝之意,雖有柔情幾許,卻仍未及饕餮預期,他猶自不甘一聲歎,卻也隻能強抑住心中不滿,在顏如初笑語相問時,隻搖頭不語。

待得明日出席儀式所需諸物均已備妥後,顏如初心滿意足梳洗安睡去了,饕餮卻是難以入眠,自在院中來回踱步。

“夜深寒霧重,公子還不早歇?”

月白披一暗紫蓮蓬衣,自廊下旋出,緩步走近,將手中狐裘略一抖開,正要為饕餮披上,卻被他揮手拒絕。

“阿姐對這縉雲尚有諸多懷戀,所行之事自然對縉雲多有裨益,你可願真心助之?”

“無論她所行為何,此人終為你心許之人,奴婢所求無他,但能令君展顏。”見饕餮似要再出言規勸,月白複又表白道,“昔日聖卿求君護衛其姐,奴婢求君撫慰一族亡靈,此二者君業已達成。君對奴婢從無虧欠,反是奴婢受君恩德良多,若相伴夫人左右能幫到君幾分,又何樂而不為?”

“若她能如你這般瀟灑放開國仇家恨兒女情怨,那該多好?”似是接受了月白的說辭,饕餮不再多勸,抬頭望向顏如初安睡的閣樓,“阿姐仍有事瞞著我,我很不喜歡這感覺,可是眼下卻無法可想。”

“然假以時日,終會水落石出。”

月白鏗然有力的回複便如一記鄭重承諾,終令饕餮展顏一笑。

“如此,我便靜候佳音。”

待到翌日清晨,饕餮仿若無事般,歡喜入內,笑坐一旁靜觀顏如初在眾女服侍下梳洗穿戴,哪怕得她白眼若幹,仍是不改初衷。

“先前不知是誰,對今日這典禮百般嫌棄,可真到了起行之日,反倒比我這個受邀的正主還要急切。”

顏如初打趣的話沒能破壞饕餮的好心情,一想到二人將以未婚夫妻的名義接受眾人注目,他臉上的笑容便止不住地蕩漾開來。

這內室中隻有她二人在場,饕餮那全然無瑕的愉悅神情叫顏如初看個清楚透徹,對這小孩子般的心性作為隻能搖頭失笑,任他執起自己的手,護衛著乘車前往一諾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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