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約自2010年10月開始寫這本書,到現在寫下後記,差不多是14個月時間。這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因為我一投入寫一本書,就無法正常生活、休息,就會陷入一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態——當然這其實是個壞毛病,是控製力低下的表現,是要改的。在這14個月裏我也遇到了一些困難,直接的或不直接的困難,直接的困難不去說它,不直接的困難是:我覺得在現時代認真寫作是一件很不聰明、很沒有效率、也很難存續的事(當然這應該也算是直接的困難),這讓我覺得焦慮——我“愛好蚊學”數年,仿佛是自寫這本書才對文學有了更真切的體會與追求,卻又不得不在此際感知這一點——紙質書都快要消亡了,大家討論著——人生的荒誕,莫過如此罷?然而既然這樣寫作是我自己的選擇,那也沒什麼好說。隻是寫這本書於我是太難忘的經曆,這是應該紀念的。

另外我還想補充說說叔華去世後的情況——在本傳第一章我曾寫道:盡管叔華自步入文壇便十分注意保持一位名門閨秀的端雅謹慎,她一生所遭遇是非,卻不比任何一位女作家少——叔華的女兒陳小瀅告訴我,在叔華去世後,圍繞著如何為她舉行追悼會便產生了一係列的風波(準確地說,爭論,在叔華病危之際便開始了)。由於叔華所代表的曆史背景與特殊身份,使得不同的人(包括官方的,或個人)想要主持追悼會。幾十年來不間斷的社會變革以及政治運動,不但讓中國的作家們形成了不同派別,甚至也結下仇怨——早在“五四”時代,在“新文化”這一起點上,如叔華形容,他們曾經共同奮鬥——結果是他們的矛盾在叔華追悼會這一事件中發作了。這一係列風波甚至使得叔華的外孫秦思源,一個在西方出生且生活了數年的孩子,對中國人的情感、文化與曆史產生了深深興趣,並在後來重新選擇了學業和事業的方向。

“開了多次會後,我們(家人)決定:我們自己主持追悼會,不在八寶山舉行,而在石景山醫院的禮堂舉行。後來去的人還不少……我們用的音樂,也是自己設計的,有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和蘇格蘭的風笛……”

——這是陳小瀅向我描述的,叔華追悼會的情形。瞎子阿炳是無錫人——無錫是叔華的丈夫陳西瀅的故鄉,叔華的骨灰最後也是被送往無錫,與丈夫的骨灰同葬於姚灣陳氏墓園;而風笛悠揚的英倫,則是叔華後半生最主要的居住的地方……

以上情況我沒能寫進書裏,所以我寫在這裏。真實的現實比文藝創作更精彩和意味深長,再說什麼都是多餘了。感謝陳小瀅——她為本傳所提供的資料並不止這一處——她實在令我印象深刻。我衷心祝福她健康長壽。

最後,我要感謝讀者——對於一個寫作者,每一份來自讀者的關愛支持都彌足珍貴,這不是一句客氣話,這是我看過人情冷暖之後的肺腑之言。

2011年11月28日,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