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領隊來說，害群之馬分兩種：第一種是拖延隊伍前進的劣種，另一種則是掉隊的良種。相較而言，後者比前者更惹人生厭。集體辦公室。
“分數劃定一切！成績決定一切！”鮮紅醒目的十二個大字像符咒一樣貼在雪白的天花板上，冷冷俯視下方。一張厚重的會議桌，六個木椅圍坐一圈，老師們正討論著什麼。
每位老師麵前都擺放著一份薄薄的冊頁，題目是呆板的黑體：《尖刀一班三測成績》。
“退步太大了！”
“必須管！”
“北大的苗子！”
所有的聲音彙向戴著輕巧黑絲眼鏡、高高瘦瘦的班主任。班主任盯著冊頁上的名次欄，眉心擰做一團。
為了升學率，成績極差的學生，可以被輕易開除。但對於蟬聯全校第一兩年半的周初來說，任何一名班主任都會下大力氣把這種頂尖學生拉回來.
班主任扶了扶眼鏡，用熒光筆把周初的名字塗紅，大概太用力，“嗤”的一聲，“周初”被熒光筆磨沒了。
第二天下午放學。班主任照例拖了五分鍾的堂，總結過課上知識後，回答了幾個提問，確定再無問題，慢吞吞地挾著講課資料離開教室。
三三兩兩的學生起立，挑選回家後要用的課本，教室後部忽然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隨後是書堆落在地麵的沉悶響聲。
沒人去關注發生了什麼。坐在座位上的人仍然低著頭，爭取在離開之前多記住一個公式或幾個單詞，離開座位的人則早已饑腸轆轆，也無心關注其它。
周初把抽屜中的所有書本都扒了出來，瞪大了眼睛。
空空蕩蕩。
“沒有！？”他心中大驚。
“誰拿了我的簫!"
一個急切中摻著三分憤怒的聲音在教室回蕩。
簫？一個離學生好遙遠的東西，教室怎麼會有？大家顧自做事，除了仍在教室中縈繞的問句，再無別聲。
終於有人收拾完畢，眯眼打著哈欠向外走去，但教室後部竄出一條影子，搶先一步奔到門前，“砰”的一聲把門摔進門框，迅速合上插銷。
周初背頂著門，惡狠狠的目光掃過整個教室，大叫：“不把簫給我，誰也別想走！”
全班愕然地抬起頭，幾十雙尚有些迷茫的眼睛望向他，上課時講的題太複雜，大家都有些暈，此時事起突然，都還沒回過神。
班主任踏著斜陽灑下的金光，折返回來。
“差點兒忘了。”班主任拍了拍腦袋，緊了緊疲倦的雙眼。
周初死死地把住門栓，眼神凶惡。正在此時，有人敲門。
周初防備著正在驚疑的同學，小心地將門打開一條縫。金黃的陽光從中穿過，照在一個發愣的人的臉上，這位同學猛醒，上前把周初撥開，拉開門便走。教室中的人也清醒過來，背單詞記公式的又重新低下頭，著急回家的各自打好書包，邁出教室。
周初還想阻攔，手頂門框，以身作壁，但他瘦瘦小小的身子被班主任一拉，便輕易脫離門框，與班主任一同站在金光之中。
學生一個接一個從略顯黑暗的教室中走出，向門邊緊攥住周初的班主任問好，各自走遠。周初急得額上冒汗，一副要把這些人追回來的樣子，但班主任就在身邊，他不敢造次，隻能瞪大雙眼，眼看著同學們在樓梯處轉彎不見。
“在我那兒。”
班主任注視著他，突然開口：“簫在我那兒。”
周初驚異地轉過身，呆呆地望向班主任，班主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鬆開手，走了。
“完了，完了······”
周初低垂著腦袋，失魂落魄地挪動著腳步,向班主任的辦公室走去。雖然班主任並未如此要求，但班主任看他那一眼中所包含的意義，任何學生都能看懂的。
他的班主任是一名責任心極強的優秀教師。每年這位班主任所接管班級的一本大學升學率從未低於百分之九十。高成績的保障是嚴管理，一名優秀教師應當把學生的全部心思收束到學習上，這是班主任堅信不疑的思想。那麼自己的那根簫······也許已經被毀掉了。
“現在本應該在去後山的路上，這時間，老先生應該已經到了吧。”周初掠起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