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自序(1 / 1)

在曆史裏搜索幸福

◎出自仕宦之家,曹操深諳官場奧秘,又有曹嵩指點迷津,鋪橋引路,曹操在太學結業前就開始為就業作準備——爭取專家好評,炒作出名,為就業打下基礎。

◎那些拚爹拚錢當上公務員的公子哥兒,其實什麼也做不來,那首民謠說得明白:“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可是,工作怎麼也得有人來做啊,於是各級政府聘用臨時工。孫堅用神勇表現贏來了一個臨時工名額。

◎劉備一無所有,目前沒有能力給追隨者什麼東西,哪怕一件像樣的兵器,一副能夠抵擋刀箭的鎧甲,但是他可以給大家尊重,給大家兄弟般的情誼,因此源源不斷的追隨者前來投奔,好在他家很好找,找到那株標誌性的大桑樹就可以了,史書對此的記載是“年少爭附之”。

“古今人才之聚未有盛於三國者也”,清代初年毛宗崗在《讀三國誌法》中這樣說。三國隻有幾十年的時間,短短一個曆史瞬間而已,但這一瞬間卻驚豔無比,因為這段曆史時期湧現出的英雄,甚至比一些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的時代還要多。

三國曆史的精彩在於它的金字塔頂尖並非一個點,而是三足鼎立。南宋詞人辛棄疾寫有這樣的詞句:“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三國曆史因為曹操、劉備和孫權的相遇而精彩。

可是,一遍遍地翻著史書,在那些功業文字裏,我卻讀出了血腥。被人們津津樂道的三國爭霸,並不是外禦其侮,而是內鬩於牆,無論是勝利之花還是失敗苦果,都是種植在國家廢墟之上的,以百姓鮮血澆灌而成的;無論是曹操,還是孫權,或者劉備,誰都不是在創造和建設,而是在消耗和摧毀。假設一下,要是他們不做霸主,那當時中國就少了三位追逐功業的血腥英雄,而可能多了三位擁抱幸福的世俗男人。可是,曆史沒有假設,事實是他們做了霸主,但是都活得很痛苦,而天下也變得千瘡百孔。既然都說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天下人,那他們為何不能成立聯合政府而攜手造福萬民?

或許生活太平庸了,麵對浩如煙海的曆史,我們更喜歡搜索功業,並將那些締造所謂功業的人視為英雄。可是,能夠擺脫功業誘惑,甘願和平庸的人一起沉淪在平庸中,在紅塵裏幸福著的人,又何嚐不是英雄?

在三國曆史上,益州牧劉璋就是《金瓶梅》裏的武大郎,是無能窩囊的代名詞。劉備圍困成都,雙方相持不下,在城裏軍民都發誓死守的情況下,劉璋卻不忍心再讓百姓苦戰,打開城門投降。有時,放棄比堅持還要困難,適時果斷放棄,何嚐不是智者?而劉璋的放棄,並非是妥協求生,而是舍身飼虎,心裏裝著百姓而放棄私欲——從這個角度說,劉璋是一個人性世界裏的英雄,他給了別人幸福,自己也擁有幸福。劉璋投降後,劉備如數返還他的家產,又讓他遷到公安,從此,劉璋過著麵朝長江春暖花開的安穩日子,而劉備卻還要為功業拚殺。最後,劉備兵敗夷陵,一病不起,在憤懣和恐懼中離開人世。

做幸福的劉璋,還是痛苦的劉備?這個問題其實不那麼容易選。一麵是幸福的召喚,一麵是功業的誘惑,魚與熊掌不能兼得。這時,我們會想起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那個無解的命題:做一個痛苦的思想家還是做一頭幸福的豬?

這個命題是個偽命題,因為把幸福和思想對立起來了,讓人們誤以為幸福的就是豬,痛苦的就是思想家。其實,幸福的劉璋也是一個思想家,最起碼他想清了怎麼樣才能給自己和別人帶來幸福。

有人喜歡說,忘記曆史就意味著背叛。可是,記住曆史的前提是搞清曆史,如果記住的隻是糊裏糊塗的曆史,那隻會迷失自我。很多人記住了劉備從草鞋攤主到皇帝的人生傳奇,記住就記住吧,但是一定得明白,劉備是用來勵誌的,不是用來尋找幸福的,因為劉備所經營的功業,給他帶來了痛苦,給天下帶來了災難。

一直以來,我們讀曆史寫曆史,其實就是讀功業寫功業。功業才是曆史,曆史就是功業,二十四史外加一部《清史稿》,規模堪比萬裏長城,字數據說有四千多萬,但都是在記錄功業多少,卻難得關注幸福與否。

總是想象,假如真的能夠穿越,我就到三國時代,問問那些汲汲功名的三國霸主們,功業和幸福,哪個更是人生的需要?也許,他們在乎的本來就不是功名,而是幸福。有心理學家認為,控製未來能夠創造幸福,如果這話是對的,那麼可以說三國霸主們一直在試圖創造幸福,因為他們爭來爭去,爭的就是對未來的控製權。

但是,後人在寫曆史的時候,隻是總結曆史,忘記了所寫的曆史人物也曾向往未來,所以史書裏更多是風化的功業,而缺少帶著人物體溫的幸福。

現在,就讓我們在史書的字裏行間,追尋三國霸主對未來的向往,搜索他們的幸福。

陳瓷

2012年10月14日寫於一也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