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回桓幼時的記憶裏,世界似乎永遠隻存在兩種顏色,黑與紅。黑色的,是那些永無止境的恐懼;紅色的,是那些被他所殺之人的血。顧回桓明白,在這個殘酷無情的世界裏,對別人的寬容,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他要在這個充滿殺戮的世界內存活下去,他就必需冷酷無情。
陽春三月,白日裏的陽光雖是能讓人盡感溫暖,然,夜晚的風,卻依舊寒冷。顧回本題猛的睜開眼睛,頭頂,是一片石壁。顧回桓麵具後的碧色眸子閃過一絲警覺,多年來經受過殘酷訓練的神經讓他對著周圍的一切起著強烈的防備之心。
他直起身子,覆蓋在他身上的衣袍滑落,露出了纏繞在他胸口上的碧色綢帶。顧回桓眉頭微蹙,提氣自行運功調息。一番調息下來,他隻覺得自己周身的那幾處被人所封的大穴已然被人打通,真氣運行自如。
“放心,你死不了。”正當顧回桓仍在為此迷惑不解之時,他的身後卻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輕細的聲音。顧回桓大驚,轉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一襲碧色綢裙的女子背倚在石壁之上,側著身子望著那洞外漆黑的夜幕。
“你怎知我死不了?”顧回桓有些警覺的出聲,頭一次,他居然會察覺不到周遭還有其他人存在,這個與他同處一室的碧衣女子,究竟是那一種武藝高強的人,還是因為他受傷過重,連警覺都弱至如此了麼?
顧回桓語落,隻見那女子緩緩的偏過頭來,一塊碧色的麵紗遮住了她的容顏,隻餘那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在外。“你的脈像奇特,實乃九命狐妖,沒那麼容易死。”那女子的語調軟軟的,帶著江南女子的吳儂軟語,一雙桃花眼在她出聲的時候輕輕上揚,盡顯嫵媚勾人之態,那雙墨色的眸子,竟比那夜空中的星辰還要閃亮。顧回桓不由的有些驚詫,他不知道,這個站在他麵前的女子,終究是何種人物。
疑惑,不解,這就是顧回桓與洛伊人的第一次見麵,在三月的一個深夜,一個負傷,一個救人,沒有過多的言語,沒有過多的相視。他們一個盤膝運氣,一個側倚石壁,一夜無語。
回來幽冥鬼府之後,顧回桓下令,奪命梟首,是為複仇。
梟首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顧回桓就接到了一封書信,是他給他的,是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
站在洛府院內假山後,顧回桓的心中有些不明所以。他不明白,為何他會讓自己來此,為得,隻是監視一個洛子秋,隻是要他將洛子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原話記錄。他原以為那洛子秋是一介武藝高強之人,讓那個人不得不派他出手,以防萬一。然,顧回桓站在院內良久,那屋內的洛子秋卻仍未發現他的存在,這不由的,讓他更加疑惑。在顧回桓的眼中,那洛子秋的醫術雖然高明,武藝卻隻能算是中上,斷然不可能有能力讓那老頭子防備至此。他不願在此監視,卻又不得不聽命於那個人,他知道,在他確定有能力對那個人相抗衡之前,他絕對不能露出馬腳。
“爹,我回來了。”忽的,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顧回桓尋聲望去,隻見一個一身碧色綢衫的男子大步入內,那身子身上的碧色綢衫,讓顧回桓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裏見過一般。
“回來了,一路可有發生異樣?”洛子秋身著一襲銀白色綢衫,手執著一本藥典對上了洛詡。
“沒有,爹放心好了,林世伯的身子健朗如常,說讓爹不必擔心。”洛詡一臉的喜悅,墨色的眸子左右張望,在見不到其餘人影之後,方開口,道:“伊人呢?怎麼沒有見到她。”
“你呀,就知道伊人。”洛子秋佯裝嗔怪,繼而又展笑顏,道:“她一早就出去采藥了,現在,也應該回來了,你再去碧荷小築看看吧。”
“那,孩兒,就先造退了!”洛詡笑容滿麵,行了禮便急急步出了洛子秋的屋院,洛子秋看著那個遠去的身影,微微笑了笑,轉身入內。
忘不了那種熟悉的感覺,顧回桓終是離開了洛子秋的院子,尾隨洛詡離去。
碧荷小築內,滿院的溫暖,顧回桓隱身暗處,視線最終是離不開那亭內那兩個碧色的身影。
“伊人,你煮的茶是越來越好了。”洛詡手執一杯香茗,笑容可掬。
“說好話,對我,可是沒有用的。”洛伊人輕聲回答,手中不曾停下活計。
“好了,你就不要再便扭了。”洛詡顯然是對洛伊人的這一回答了然於胸。“給,禮物。”語畢,隻見洛詡自懷中掏出一個做工精細的檀木小盒,方方正正的,極像姑娘家平時用來存放胭脂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