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昆侖一低頭,嘴上反駁著:“您要是這麼說,可是冤枉我呀……再者說了,您不能空口無憑呀……您說我受雇於人,還拿了人家的錢,可證據呢……”
丁一川此時站起身,用雙眼掃視了一下他,然後說:“有一個問題,眼下你要搞清楚,我們可不是管馬路的交警,我們是負責刑事案件偵查的刑警!至於你說的證據呀——我告訴你:證據就在你自己的嘴裏,我要你自個兒把證據講出來……”
其實審訊在司法部門是一項相當高級的專業。隻不過一般人對此所知甚少,對此也相當陌生。水平高的訊問者,要有相當縝密的邏輯思維、訊問思路,訊問重要節點都要非常清晰、明了。推理、判斷也要有一條明確的出發點,向犯罪嫌疑人設防的心理堤壩發起猛烈的攻擊,摧毀對方的意誌,摧毀對方的心理底線。
資深的、有多年訊問經驗的人都深知:造成犯罪嫌疑人不開口的關鍵結症在於——犯罪真相不能說出來,說出犯罪真相的結果就是——受到法律的製裁。
所以,犯罪嫌疑人總是站在訊問者的對麵,總要擺出一副決戰的姿態:負隅頑抗。這類人的表現從外表上看上去卻顯得相當卑下、軟弱、一臉苦相,話頭永遠是那麼無辜、冤枉、可憐,總之一句話:堅決不能說出真相,否則他或她就真的完蛋了!
這是所有嫌疑人在接受訊問時的普遍心理。
丁一川深諳犯罪嫌疑人這種心理。
訊問在繼續。
黃昆侖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進行著頑強的抵抗。
丁一川信心堅定:他認為桑妮的分析、推理是相當到位的。什麼時候黃昆侖開口認罪,那要有一個過程。
訊問黃昆侖的工作整整進行了一宿。
當管教室窗外的天色露出了魚肚白的時候,黃昆侖依然毫無困意,他還在極力辯解著自己的無辜。
丁一川這時緊緊咬住了幾個細節,開始向他的心理底線發起了猛攻:“黃昆侖,有幾個問題,我再次向你重複一遍,我們警方對幾個問題進行了細致研究,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黃昆侖表示:“我願意配合……”
“第一個問題:案發當日你為什麼與老鄉在一起喝酒?”
“是一個叫黃東升的老鄉事先約好的,那天是他二十八歲生日。對了,當時還有黃金寶、黃發財,我們一共四個人一塊喝的酒。難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喝酒地點是誰選定的?”
“是我。”
“為什麼選擇離黃振山住家附近那個地方的餐館吃飯?”
“因為過去我拉活兒途中在那家餐館吃過一次飯,這家餐館的家常菜做得不錯,並且價格也不貴。”
“可問題是,你們選擇吃飯的地點是在古城市的郊區,對吧?”
“對。”
“那你和黃東升等老鄉都住在哪兒?”
“都住在城裏呀……不對……”
“別解釋了,你們的住處與郊外吃飯的地點距離多遠?”
“有,有二十多公裏吧……”
“這說明了什麼呢?”丁一川冷笑了一聲:“你編故事的水平也太嫩了點吧,連編瞎話都編不圓。就為吃頓飯跑趟郊區,這不是大腦進水、缺心眼兒嗎?”
黃昆侖不說話了。
他抬起眼皮自語了一句:“怎麼三年前那些調查事故的警察,就沒人問我這個問題呢?”
丁一川樂了:“因為人家是交警。這叫鐵路警察各管一段兒。我們是刑警,懂嗎?!我再問你,你平時喝白酒有多大酒量?照實說。”
“要說喝酒,那不是吹,我最多一次喝過兩瓶二鍋頭,還是高度的。”
“你撞死黃振山那天,你喝了多少?”
“也就一斤多點吧……”
“如此說來,你根本沒醉,隻是酒後駕車而已吧……”
……
黃昆侖此時,已然是徹底崩潰了。他心裏暗自叫苦不迭,今天可是碰上硬茬子了,坐在他麵前的這位中年刑警,絕對是個高人。他轉念一想,如果說了實話,那也不是鬧著玩的事呀。
丁一川早就猜中了黃昆侖肚子裏的那點兒小九九,很清楚他顧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