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芳十五梅悅然,如今正在市五中讀高一。
要說市五中那名號可就大了,自從高考改革,不看成績隻看綜合素質以來,市五中的清北率一直冠居全國之首。
就讀於市五中的高三學生,如果沒有在國內外知名雜誌上,發表過學術性文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在哪念書。
像什麼《論蚊子滅絕的危害》、《地球對太陽黑子的影響》、《高次元方程新解》等等,都讓人難以想象出自高中生之手。
然而在這精英彙聚的學校,梅悅然也算得上是極有人氣。
首先當然是靠的外表,嬌俏可愛的瓜子臉,水靈皎潔的大眼睛,烏黑披肩的長發,正是大多數學生夢中情人的完美形象。
再者梅悅然的考核成績,一直年級前幾,像這樣集美貌與智慧於一體的完美型,怎叫人不注目傾心!
而然人氣高也並不一定是好事,至少海量的擁躉確實讓她不勝其煩。
入學的大半年時間,發過的好人卡估計快破三位數了。
有些難纏的隻得向學校反映,結果學校很識趣讓那些家夥回家反省,同時警告他們的績點,效果立竿見影。
長此以往梅悅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與其說她情商低,不如說是智商太高,在學校混日子的一律看不上眼。
當然如果就算年級公認第一的陳瀟來表白,估計照樣會吃癟,也不是因為陳瀟長得不帥,也不是他不夠聰明,隻是梅悅然性格確實有些古怪。
入學以來就沒見笑過,何時何地都是一副冰山不化的容顏。
也沒有朋友,這是當然的,在男生中這麼高人氣,已經成為了女生們的公敵。
而接近她的男生,也沒有一個討到好處。
男生如飛蛾撲火前赴後繼日子還在繼續著。
然而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煩惱。
曾經的她也開朗過,可以笑得比花還燦爛,就算陰雲密布,隻要她的笑顏便能讓斜雨避散。
然而兩年前的變故,卻讓這個風華正茂的少女,失去了笑容。
滿招損,這話一點都不假,當梅悅然生活得幸福無匹之時,災難襲來就像彗星撞地球一樣突然。
梅悅然的父親出軌了。
這樣幸福美滿的四口之家還有什麼讓那個男人不滿意的呢?
賢惠的妻子,乖巧的兒女,豐厚的收入,這一切都是讓很多人隻能羨慕的,然而那個男人卻打碎了這一切。
梅悅然至今不能原諒他,就連半年前的最後一次見麵,同樣是不歡而散。
當時梅悅然一怒之下躲進廁所,連翹兩節課才出來,根本不想聽那個男人說些什麼,因為最後話題肯定會回到那個女人的身上。
那個女人,梅悅然也有過驚鴻一瞥,妖豔至惡俗,而梅悅然隻知道他倆是舊識,卻不知竟會發生這樣的關係。
然而就是這個女人的出現,改變了梅悅然身邊的一切。
首先是與家庭背道而馳的那個男人,然後便是賭氣墮落的哥哥。
那個隻比她早幾分鍾出生的哥哥,梅煜。
曾經的梅煜,也是一個翩翩好少年,乖巧懂事,成績優異。
兄妹二人如金童玉女一般,所到之處無不是豔羨的眼光。
然而最先發現父親出軌的是梅煜,在母女二人還蒙在鼓裏時,他就早早看穿了一切。
也不知發生了怎樣的心路變化,漸漸地這個哥哥,變得厭學。
也不知怎麼結交了一堆狐朋狗友,開始各種為非作歹的事,最後被退學回家反省。
然而回家之後梅煜就再也沒有出過家門,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內,任梅悅然和母親喊破喉嚨也不搭理,從此蟄居起來。
最後變化的是梅悅然的母親夏麗。
當那個男人攤牌要離婚的時候,本年輕貌美的夏麗像突然間蒼老了十歲,溫柔的眼睛開始變得空洞無神,最終她拒絕那個男人的要求,那個男人徑直出了家門再也沒有回來過。
從那之後,夏麗就就像隻剩具驅殼一樣,不再提那個男人,也不過問兒女的事,每日隻是起床做飯,上班下班,做飯吃飯,電視睡覺。
其實還有個人也變化了,但是她自己卻沒有察覺。
每個人都是這樣,別人有那裏不同了能一下看出,而自己的變化,往往是最後一個察覺。
夏日,這片天地便是一個巨大的火爐,路邊的井蓋上可以攤雞蛋已經成為了常識。
毒辣的烈日漸漸西落,梅悅然邁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中。
在學校一天勞累的學習後,終於在開門的瞬間,吸著絲絲冷氣,活了過來。
襪子濕潤潤,說不出的難受,索性連鞋帶襪一並除去,露出了光滑細嫩的小腳丫。
赤著腳,一蹦一跳,如脫籠的兔子般,蹦躂著,徑直地撲到了沙發上,愜意的躺下,久久不想起身。
“回來啦!晚飯馬上做好,快去洗個手準備吃飯。”廚房傳來母親夏麗溫柔的話語。
吃飯和睡覺相衝突的時,總讓她難以取舍,不過困到極致,也就顧不得餓,反之亦然。
沒吃午飯,肚子正咕咕直叫,雖然萬分不樂意,卻也不得不放棄這短暫的安逸,乖乖起身覓食而去。
“端到樓上去。”
其實不用吩咐,梅悅然已經習慣了送飯上樓的日子,就如同飯前洗手一樣。
她端著飯菜,緩緩地上了二樓,接著將飯菜放在第一個房間的門口,敲了兩下門,便轉身下樓去吃飯。
不知從何時開始,母女二人已經漸漸適應,這種家裏少一半的日子。
梅悅然有一句沒一句的講訴著,今天學校的見聞,不過每天講的都大同小異沒啥區別。
夏麗默默的聽著,時不時低聲應上幾句,不過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疲憊樣子。
“下個學期,學校的新校區就建好了,到時候我想申請住校。”
夏麗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隻是嗯了一聲,好一會才將空洞的眼神凝聚起來,注視著梅悅然,嘴唇翕動卻沒有說話。
“因為新校區離家裏比較遠,上學放學不方便,而且我也想鍛煉一下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
嘴上是這麼說,不過梅悅然的心裏,隻是想早點逃離這個物是人非的家罷了。
雖然她才十五歲,這兩年經曆得太多,已經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半年的高中生活即將過去,一心將自己埋頭於學習中的梅悅然,漸漸感到一絲無以為繼的無力與空虛。
好想去死啊!這個偶爾會蹦出來的想法,常常讓她嚇出一個激靈。
如果自己死了,會給這個家裏帶來什麼變化麼?
思索間,一頓平常的晚飯已經結束。
“我吃飽了。”
放下碗筷,梅悅然徑直上了二樓,看著過道上的飯菜依舊如故,不以為意,推開了第二個房間的門,進入那個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由於是夏至日,今天的白晝特別長,已是下午六時,窗外的天色耀眼依舊,暑氣可想而知。
困意襲來,隻想舒舒服服的打個盹兒,於是如屍體一般撲倒在床上,耳邊響起熟悉的歌聲,輕柔恬靜,沉吸一口氣,便睡了過去。
隨風傳來,
琴鍵上那生疏的節拍。
夕陽斜射下的房間,
已浸染枯橙的色彩。
沒有意義的話語,
一層又一層的灑下。
隻能默默等待著,
你能笑著將它們拾起珍藏。
依山盤旋的公路上,一輛銀灰色的轎車疾馳著,車內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長大了我要嫁給哥哥,這樣一家人就永遠不會分離了。”小悅然稚嫩的話語,惹得爸爸媽媽大笑不止。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小梅煜,轉身衝妹妹做了個鬼臉,大聲嫌棄道:“我才不會娶你這個鼻涕蟲愛哭鬼呢!”
“哼哼,如果沒有我,你以後根本就娶不到老婆。”小悅然,卻不生氣,抓著媽媽的衣角,撒嬌道:“媽媽媽媽,我說得對嗎?”
“沒有老婆就沒有老婆,我才不稀罕呢。”小梅煜也不知道怎麼反駁妹妹,隻得趴在靠背上小聲嘟囔。
“別吵了,都乖乖坐好,馬上就要到了。”爸爸溫柔的提醒道。
咚!咚!咚!
“小煜快開門。”
似有若無的敲門與呼喊聲驚醒了夢中的梅悅然,充盈房間的柔美歌聲已經微不可聞。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來到書桌前,端起精致的瓷杯,潤了潤幹涸的嘴唇。
窗外天色漸黑,想來剛睡了有一個小時,至於夢到了什麼,卻久久想不起來,她竭力回憶著,眉頭緊皺。
可思索了一會兒也沒有結果,隻得放棄,收拾心緒,撥亮了桌上的終端顯示器。
才伸了一個懶腰,她的房間門被急促地敲響了。
她連忙起身,開門瞧見的是母親焦急的麵容。
“快來看看,你哥哥是怎麼了!我怎麼叫也叫不醒他。”
疑惑著,梅悅然跟隨著母親來到了哥哥的房間。
已經兩年沒有進過這個地方,還是格局還是老樣子,和自己的房間形成鮮明的對稱效果。
但滿屋堆積的物事已經完全不是當年模樣,各種紙盒,塑料袋,盒子一個疊一個,袋子一排又一排,看似隨意,其實有序。
大概是一直拉著窗簾的緣故,房間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黴味,雖然算不上惡臭,卻也不好聞。
她捂著口鼻,跟在母親後麵,穿過勉強夠一人通過的小道,來到床前。
梅煜安詳的躺在床上,穿著短衫短褲,雙手合在腹前,平穩地起伏著。
由於高高堆積的紙箱遮掩,床上一半的位置,燈光無法觸及,看上去涇渭分明,說不出的詭異。
那張熟悉的臉已經越發的慘白,就算掩於黑暗之中,也和周圍色差形成強烈的對比。
“快過來看看,你哥哥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叫也叫不醒!”夏麗焦急催促道,眼中閃著一絲不安。
梅悅然小心翼翼靠上前,看著梅煜頭上的古怪玩意出神。
那東西,如眼鏡一般,用雙耳架住,金屬光澤的環帶正好蓋住眼睛,耳朵兩端則是兩個巴掌大的半球,隱約能看到信號燈的閃動。
“喂!起床了!”
梅悅然沒好氣地推搡著,不過卻毫無動靜。
扭頭瞧見書桌上的電腦還是開啟的,於是徑直來到電腦跟前,撥弄了一下鼠標。
電腦屏幕上閃現出一幅奇怪的畫麵,三個淡藍色圓圈由內而外作發散狀,圓圈下一排適中的文字格外醒目。
“遊戲中請勿將模擬器摘除,否則他們將無法再回來!”
梅悅然恍然大悟,原來哥哥頭上戴的是一款遊戲模擬器,而且自己也曾經在網絡以及電視上看見過,隻是自己不感興趣也就沒放在心上。
也就是說哥哥現在隻是在玩遊戲而已,應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正準備轉身向母親說明情況,書桌上一個精致小方盒卻吸引了梅悅然的注意力。
盒子邊長約十厘米,盒子外麵印上了漫畫一樣的美少女圖案,一麵一隻,美麗可愛各有特色。
打開盒子,裏麵空無一物,隻有一個被硬紙板做成的U盤小槽,而那個U盤,如今正插在梅煜的電腦上。
梅悅然皺了皺眉頭,這難道就是那些男生們所喜歡的美少女遊戲麼?
一股莫名的厭惡情緒油然而生,對哥哥真是失望透頂,每日沉溺於這種無聊遊戲,逃避現實,還不如死了的好。
“媽媽沒事的,哥哥隻是在玩遊戲而已,估計一會兒就會醒了。”
“可是他還沒吃飯呢,飯菜都涼了,平時可沒這樣過。”
母親的想法梅悅然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要養著這麼一個廢物,混吃等死的家夥,幹脆趕出家門得了。
一頓晚飯沒吃還要噓寒問暖,牽腸掛肚,為了什麼?
想是這麼想,可話到嘴邊依舊沒有說出口,就算說了,又能改變什麼呢?
“不用管他,他想餓死就讓他去唄,不想餓死一會兒就會起來找東西吃了!”
“唉,怎麼能不按時吃飯呢,算了,待會他醒了我在把飯菜熱一下。”
說完夏麗端著飯菜慢慢走出了房間,梅悅然緊隨其後,也想快一點離開這個垃圾場。
但是走到門口才發現,剛才那個小方盒還在手上,竟是剛才出神忘記放下,梅悅然轉身又回到了書桌前。
突然間,屏幕上的畫麵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