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年馮友蘭(1 / 2)

天涼好個冬逝去的年代

一直沒有讀到馮友蘭先生的最後遺著《中國哲學史新編》第七冊,隻從有關馮先生的傳記和年譜中得到一些粗淺的了解,馮先生晚年寫了一本不能出版的書,這不容易。1991年3月下旬,張畢來、丁石孫等7名政協委員向政協七屆四次會議提出提案,呼籲出版《中國哲學史新編》第七冊,宗璞為此還給有關領導寫過信,但最終不了了之。人世蒼茫,想到當年馮友蘭先生的無奈選擇,再看今日馮先生的執著,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馮先生如果沒有晚年這部書,也許我們不會更深地理解馮先生。或者說句大不敬的話,要是馮先生不得長壽,那不知會有多少誤解留存世間。馮先生雖有無奈的時候,但他也終有不需要應付,不需要為誰服務的時候。馮先生早年是獨立的,這種獨立曾一度消失,但最終馮友蘭又獨立了,盡管這已到了他生命的終點,一個人到了這步天地才“海闊天空我自飛”,讓人覺得多麼沉重。在《新編》第七冊的“自序”中,馮先生說:“在寫八十一章的時候,我確是照我所見到的寫的。並且對朋友們說:‘如果有人不以為然,因之不能出版,吾其為王船山矣。’船山在深山中著書達數百卷,沒有人為他出版,幾百年以後,終於出版了,此所謂‘文章自有命,不仗史筆垂’。”(蔡仲德《馮友蘭先生年譜初編》)馮先生“文革”中的失誤,有其性格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時代的關係。馮先生作為一個讀書人,在那樣的環境下,做一些違心的事,常常不得已而為之。馮先生性格中的弱點,西南聯大時有一件小事可見。錢穆在《八十憶雙親·師友雜憶》一書中說:“一日,有兩學生赴延安,諸生集會歡迎,擇露天一場地舉行,邀芝生與餘赴會演講,以資鼓勵。芝生先發言,對赴延安兩生倍加獎許。餘繼之,力勸在校諸生需安心讀書。不啻語語針對芝生而發。謂青年為國棟梁,乃指此後言非指當前言。若非諸生努力讀書,能求上進,豈今日諸生便即為國家之棟梁乎。今日國家困難萬狀,中央政府又自武漢退出,國家需才擔任艱巨,標準當更提高。目前前線有人,不待在學青年去參加。況延安亦仍在後方,非前線。諸生去此取彼,其意何在。散會後,餘歸室。芝生即來,謂君勸諸生留校安心讀書,其言則是。但不該對赴延安兩生加以責備。餘謂,如君獎許兩生赴延安,又焉得勸諸生留校讀書。有此兩條路,擺在前麵,此是則彼非,彼是則此非。如君兩可之見,豈不仍待諸生之選擇。餘決不以為然。兩人力辯。芝生終於不歡而去。然芝生以後仍攜其新成未刊稿來盼餘批評,此亦難得。”馮先生比之錢穆,用今天的話,比較活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