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話龍戰於野(捌)
一絲不掛的步北羽好不容易掙脫了包裹著身體的樹幹,隱隱感到背脊的傷口已被處理過,似還被人貼上了狗皮膏藥之類的東西在傷口處。
森林的天氣十分糟糕,雪塵霜粒中帶著讓人受不了的綿綿密雨。可他接受裁月雲樓訓練的時候早就習慣了長期用冷水洗身,雪雨撲在身上並不感到太冷,零度冰水在他身上縱流而下,分出幾十道岔流。樹上的葉子大多數已飄零,隱約看到極遠處有一口風燈搖搖晃晃地往這邊靠近。
這口風燈沒有星輝的長空下顯得分外詭異,仿若夜半九幽下訪的鬼靈。
風燈飄飄蕩蕩地逐漸放大,步北羽並不像走。
他不怕鬼,至少,不怕死的人都不會怕鬼。因為他們相信即使真的有害人的鬼,即使那隻鬼害死了他,他必會變成另一隻怨氣更強的惡鬼,到時候大家都是鬼,誰怕誰?
拿著風燈的當然是一隻鬼,一隻你隻要看一眼就永世不能忘記的鬼。
蒼白得發藍的風燈,拿著這風燈的手比風燈更加蒼白。夕陽般絢爛的紅紙傘,但再燦爛的夕陽都沒這個人的笑容那麼燦爛。至少對步北羽來說,麵前這隻鬼比夕陽更奪目。
她穿著很長的裙褂,裙擺掃在地上已經被冰水染濕。
風在吹,雨聲滴答,蒼白的沒半點血色的玉人在不住走近,合上這漆黑的幽冥之夜,給人一種充滿豔煞詭秘的氣息。
步北羽脫開而出:“海兒?”
那玉人還是一句話不說,慢慢往前走。
步北羽眼角往下流的也不知是淚還是雨,他哆嗦著問道:“海兒,這是你的鬼魂嗎?你終於還是被人害了……哎……”頓了頓,又問道:“海兒,你是不舍得我,帶我一起上路嗎?你別走……等等我。”
那玉人與步北羽擦身而過,半眼也沒看他,一直往前方走。
步北羽隱隱嗅到這個樂海兒身上染上了天冥芬芳神秘香味,神推鬼擁般跟著這隻鬼在雪雨中往前走。
她究竟要到什麼地方去?她究竟是不是鬼?這些東西都逐漸變得不重要,步北羽隻想永遠跟著她走。
七憐和式流沒入離黑海賊本部隻有千步的小丘上。麵對比自己強大不知多少倍的敵人仍不存在半響恐意。
處於刺客的靈敏觸覺,七憐隱約感到一股熟悉的氣在往他們不斷接近。趕忙把式流帶到寒若冰水的爛泥巴旁,窺頭後探。
式流低聲問:“有敵人?”
七憐碰到爛泥,顯出略帶討厭的神色皺了皺眉,搖搖頭道:“不知道,純粹第六感,先看看再說。”
不用等多久,一輛懸浮車從他們頭頂掠過,往黑海賊的關卡駛去,七憐驚訝地瞪大眼,沉聲問道:“式流,你看到那個人沒有?”
式流點點頭,說:“我們跟上去看看。”
不用他說,七憐也要跟上去看個究竟,一邊潛入,七憐一邊嘮叨地罵道:“樂海兒!不管你是發傻還是裝傻,老娘非要給北羽報仇不可,哼!至少要你在北羽墳前叩一百個響頭!”
原來樂海兒替小夷子往東方山坳處見黒木阿吉後回來,剛才被苗占月跟蹤發現她在車上換衣,現在又被七憐發現她行蹤。
七憐可沒苗占月那麼想得通,步北羽是她和黑崎香的好友,盡管每次見麵都互相整蠱吵架,但朋友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原本要好的五個人中,顏天背叛了他們,藍迅為了報海淩思的恩被殺,那可愛又可恨的步北羽居然為了泡妞反被妞幹點。
藍迅的仇最終禍首乃白星皎和葉鐮,而非目下跟他們合作的劊子手小夷子,目下她們決不能亂動小夷子,否則盟軍很可能會決裂。步北羽的仇卻非報不可,多多少少也要樂海兒這蠢材受點折磨,不殺她也讓他後悔一輩子。
樂海兒的車隨意扔在路旁,往靠河麵的一個營房走去。關卡處,黑海賊的巡邏兵循例讓她出示通行證,樂海兒也不理,推開那人道:“我急事!請讓開。”
巡查恭敬道:“海兒小姐,請出示一下通行證,很快的,否則我們很難做。”
樂海兒抄手入袋,找了兩下,說:“可能丟了!你先讓讓。我真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