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滄海遺珠(4)(1 / 3)

眼兒媚

遲遲春日弄輕柔,花徑暗香流。清明過了,不堪回首,雲鎖朱樓。

午窗睡起鶯聲巧,何處喚春愁?綠楊影裏,海棠亭畔,紅杏梢頭。

還是以春日為背景,以自我為中心,繼續講述著自己那不堪麵對的生活。曾經年少時的夢,在瑣碎的時光中一點一點變得日漸凋零,令人不勝感慨。她曾是那對未來充滿向往的少女,夢想著那梨花滿地的畫麵,幻想著那勾畫了千萬遍的命中人踏著梨花與她相遇,開始這一生的旅程。可無情的現實卻生生把她拉了回來,不僅使她無法擁有,甚至連追求的權利都沒有,這才是對人性最無情的扼殺。

詞人以輕柔的春日開篇,寫出了一番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再加上那開滿鮮花的小徑,一下就讓讀者仿佛置身在了一個神秘的花園之中。但是下麵詞人卻筆鋒一轉,直接說“不堪回首”,這一段就很有女性那種特有的氣質了,矜持遮掩和羞澀軟弱,一個“鎖”字便全部形容出了她當時的生活狀態,她的人她的心都一樣被狠狠的封鎖起來。這“雲”或是烏雲吧,這“朱樓”或是心窩吧,陰雲四布的天氣與深閨女子橫亙心頭的鬱悶,一一在上片中展現。從最初的繪景細致到刻畫天氣與人心的感受,也該到了更為詳細的抒情過程,可是朱淑真采用的手法是我們意想不到的。在下片中詞人便開始盡情的抒寫春愁,可卻是通過側麵的暗示,“鶯聲”把她從午睡中喚醒,於是她便開始猜測這鳥是在“綠楊影裏”?“海棠亭畔”,還是“紅杏梢頭”呢?到了這裏全篇戛然而止,讓人不由揣測她的用意,雖不難懂,卻不解其意。不過,仔細地梳理一下全詞的結構和寫作技巧,便可了解詞人的百無聊賴和鬱鬱寡歡,通過猜測鳥兒的棲息地,更能看出她那不可名狀的哀愁,她的“愁”已經讓人感到真實起來,可詞人卻沒有像《謁金門》那樣明點,隻是任人想象。而她似乎有些倦怠,有些筋疲力盡的感覺,這種方式既新穎又切合,實把此詞推上了另一個高度。

像《謁金門》和《眼兒媚》這樣的題材在朱淑真的詞作中屢見不鮮,像“遙想楚雲深,人遠天涯近”(《生查子》)、“芳心已逐,淚眼傾珠斛”(《點絳唇》)都是那個時期的她所鍾愛的詞調,從這裏我們也可以看得出她的生活究竟有多麼的苦悶,所以她的“出軌”(也可能僅是精神出軌)便更有跡可循了。

在隱忍多年後,她曾寫過這樣一首奇妙的詞,名喚《斷腸迷》,以示與其夫君的決絕。其中內容的確如詞牌名字一樣,既斷腸,又迷惑,讓人不知所述。

斷腸迷

下樓來,金錢卜落;問蒼天,人在何方?

恨王孫,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難留。

悔當初,吾錯失口;有上交,無下交;

皂白何須問?分開不用刀;

從今莫把仇人靠;千裏相思一撇消。

這首《斷腸迷》是她給予她丈夫的決絕詞,也是給當時那殘酷冰冷的世界的一首訣別詩。整十句話,整十個字謎,分別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這代表了十次的訣別之意,句句忿恨,句句譴責。其中的“問蒼天”、“冤家”、“悔當初”、“分開不用刀”、“千裏相思一撇消”等句都表達了對自己不幸生活的一種憤怒的反抗。而後的她便與丈夫分居了,也有傳言說沒過了多久,她便因為與“情人”之殤投河自盡了。但是關於朱淑真的生平故事,大多數是野史或者他人杜撰,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故事我們也不得而知。

不過,從她的詞作中看,她的“情人”極可能隻是她自己勾畫的一個虛擬人物,並不一定真實存在,“悒悒抱恨而終”的她終究沒有給我們一個確切的答案。有人說,朱淑真是足以與李清照齊名的才女詞人,其香豔婉轉,情思悠長,都堪比李清照之清麗沉厚、雅美至情。但是實事求是地說,她的詞的確不敵李清照的厚重和深遠,許多作品抒情有餘,厚度不足,因此便大多陷入了男歡女愛纏纏綿綿的曲調之中,限製了她許多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