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渤海之濱,碎葉城。
月光清冷,靜靜的籠罩著這座小城,為斑駁的城牆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輝。古老的城門旁,巨大的斷碑默默地躺在荒草裏,也許是海風的侵蝕,也許是千萬年歲月的流逝,石碑上的字跡大多已經模糊不清,但還依稀可見“碎葉”二字……
此刻。城樓上陣默默立著一個佝僂的人影,正默默地盯著斷碑發呆……
在他的身後,一個死寂的城。今天的碎葉城,是那麼的寂靜。沒有半絲燈火,沒有半點人聲,甚至,聽不到蟲鳴鳥叫……待在這樣的境地,不禁會使人頭皮陣陣發麻,閉上眼睛,你會強烈的感覺到,一陣陣、無數跳動的心髒……
夜色似乎過了二更,此刻,真是人們熟睡的好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海風漸漸地大了起來,腥鹹的水汽中,夾帶著一股深深的寒意。城樓上的人影,似乎是有些困乏了,視線離開了斷碑,緩緩地站直了身子,轉過身去,但隨後,步子一滯,後背又馬上靠在了城牆上,一動一作之間,似是有些吃力。
“還沒來麼”,那人影輕輕地問道。很快,暗處便閃出一個人影來,對著先前那佝僂的人影深深一拜,恭敬的回道:“回大司祭,已經派人去催過了,隻是……”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說不下去了。
“那麼,不等了吧?”輕輕問罷,去又不等回答,手臂向天空一劃,“燃火!”,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徹在蕭索的風中……
似乎是破曉了,紅光漸漸……
不!不是!不是旭日,是火把!目光所及,一支支火把點燃起來了,由遠及近,不一會兒,整個城郭之上,黑暗漸漸退去,火光照耀在冰冷的石牆上,竟透出一絲溫存。此刻城樓上早已亮如白晝,數千隻火把順著城牆延伸出去,恍似一條巨大的火龍,盤踞在碎葉城的城郭之上,每個火把之下,都立著一名精壯男子……
借著火光,城郭上的人影,漸漸的清晰起來,一個蒼老的身影,在微微的寒風之中傲然屹立在城郭之上,鳥瞰著漆黑的碎葉城中,突然,他輕咳一聲,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阿拉圭的子孫們,你們起來吧。”
漸漸地,一陣陣潮水般的巨大響聲,在城中連成一片。黑暗的城中,響起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唏噓聲、碰撞聲、啜泣聲……不絕於耳。隨後,火光漸漸亮起,一張張滄桑的臉,出現在了閃爍的火光之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原來,滿城的百姓,竟是在漆黑的街道上靜靜地跪了半夜……
碎葉城中,此刻恍如白晝,和半柱香前相比,簡直判若兩地。
城牆上,老者的臉在火光下顯得十分肅穆,去又是那樣蒼白。老者的衣著,並不似漢人,身穿打著花花綠綠格子的粗麻灰色短裙,頭上纏著黑色的頭巾,別著些許怪異的銀飾。右手中握著一節類似牛骨的東西,暗黃暗黃的。城中的子民,也大都是這樣的穿著。
“肅靜!”老者威嚴地喊道。
城中一下子就安靜臉下來。人們靜靜地站著,仰望著城樓上的老人,在無一人敢發出絲毫聲音。
老人轉回身,望著城外蒼茫的夜色,卻又陷入了思緒……
圓月已升入中天,冰冷皎潔。蒼穹中空曠無比,無半點雲彩。
“大司祭,時辰似乎到了……”老者身旁的人影,適時發話了。“嗬嗬,魚右”,老者似乎有些不高興,“我還沒有完全糊塗哩!”說完,也不再理這叫“魚右”的年輕人,轉身向樓下走去。魚右一驚,卻也不敢再多問,緊緊地跟了上去。
兩人下了城樓,也不說話,靜靜地站著。魚右臉上有些不自在,跟多的卻是焦急。反觀老者—這位祭禮的主持者,卻一臉悠然。然而,不一會兒,不遠處漸漸傳來叫喊聲,人群中漸漸開出一條路,一個小吏模樣的模樣的漢人疾奔而入,向大司祭匆匆一拜,“稟告大司祭,碎葉令駕臨!祭禮暫緩開始!”老者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魚右臉上焦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由衷的笑容,“原來大司祭算準了縣令會來啊,嗬嗬。”大司祭也不回答,閉上了眼,靜靜地等著。
不多時,一輛馬車就衝了進來,幾個小吏扶著一個文弱的中年人,緩緩的走了下來。碎葉令,一個留著漂亮的短須的美男子,身穿白色長衫,披著銀色錦袍,邁著優雅的步子,緩緩的走了過來,雍容華貴的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倦意。
大司祭迎上前去,略略躬身行了一禮。碎葉令也不回禮,擺了擺手,越過他向前走去。大司祭臉上的笑容一滯,不過很快恢複平常,轉身跟上了縣令。
慢慢地,兩人並肩登上了城樓。
“這祭禮,真的不可以不舉行嗎?”碎葉令盯著牆頭上插著的一支火把,漫不經心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