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忙回過身,隻見林錦樓從一旁的濃密的樹蔭花影裏走了出來,神色傲慢,臉上雖掛著笑,可眼神卻極為陰冷。
香蘭怔住,隻覺得渾身的血一下冰涼。正此時,另一側腳步聲響,鄭靜嫻疾步走過來,臉色陰沉沉的,氣得鐵青,狠狠瞪著香蘭,因來得太急,故而氣喘籲籲的,鼻尖上起了一層薄汗,徑直走到宋柯身邊,揚聲道:“你在這兒做什麼?”見宋柯不語,又提高了聲,說:“我頭疼,讓那些沒臉沒皮的狐狸精給氣的。”說著極輕蔑的瞥了香蘭一眼,對宋柯道:“咱們回家罷。”
宋柯看了看鄭靜嫻,卻定定站著,沒有作聲,心中恐林錦樓為難香蘭,便拱手道:“方才香蘭姑娘同我隻是偶遇,是我誤入園子唐突了,林兄切莫怪罪於她,宋某在此賠罪。”
林錦樓眉頭微挑,繼而笑容晏晏的,徑直走到香蘭身邊,握住她的手。
香蘭渾身顫了顫。
林錦樓低下頭,把香蘭的小手在掌心裏捏了捏,抬起眼看著香蘭的臉,忽然露齒一笑,臉上的神色竟然是既溫柔又含情脈脈,道:“手這麼涼,嗯?風地裏站久了罷?藥吃沒吃?爺方才還說去瞧瞧你,沒想到你倒自己出來了。”
香蘭愣了愣,朝林錦樓臉上看去,隻見他額上隱有青筋,知他看似溫和優雅實則已氣急敗壞,香蘭心裏一沉,她清楚林錦樓性子,唯恐他發作起來鬧得不可收拾,遂柔順的低了頭,顫著聲音道:“是有些涼,應該再多加件衣裳。”說著反手去握林錦樓的手,輕聲道:“大爺給我暖暖手罷。”
林錦樓愣了愣,即便無人私語時香蘭都未曾同他如此親熱過,林錦樓笑了起來,將香蘭輕輕攬到懷裏,親昵笑道:“這麼乖,待會兒好好賞你。”
香蘭微微一笑,半側過臉,佯裝去扶鬢邊一支珠花,悄悄將眼角一滴淚拭了,林錦樓看在眼裏,臉上仍笑得情意綿綿,低下頭,咬牙切齒低聲道:“你敢再掉一滴眼淚兒就試試。”
香蘭閉了閉眼,臉上滿是盈盈的笑,對林錦樓道:“我方才在席上吃多了酒,這會子頭暈,想回去了。”
林錦樓眼睛一溜,見宋柯麵色蒼白,心裏泛起幾分快意,便攬著香蘭道:“既如此,那咱們便回罷。”轉身便走。
鄭靜嫻忽然揚著高腔冷笑道:“不要臉!”
林錦樓腳步一頓,轉過身盯著鄭靜嫻道:“你罵誰了?”
鄭靜嫻看著林錦樓霸氣的神情,挺直了腰,下巴朝香蘭點了點,傲慢道:“我就說她了,你能怎麼著?”
林錦樓“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鬆開香蘭走上前,搖著頭笑道:“行啊你,我說表妹,有日子不見,你膽子倒是肥了,敢說哥哥我房裏的人了。”
宋柯見不好,邁步擋在鄭靜嫻跟前,道:“她吃多了酒,得罪了香蘭姑娘,我替她賠不是。”
宋柯這一番作為,反倒愈發勾起鄭靜嫻心頭的火。她是誰?顯國公的嫡出愛女,自小萬千寵愛於一身,甚至常得宮裏太後主子們的賞,京城裏的太太小姐們哪個不給她三分顏麵,讚她一聲“女中丈夫”,誰敢給她臉色,她又受過誰的閑氣。陳香蘭不過一個小小的奴才丫鬟,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她的丈夫,她丈夫還護著那狐媚子,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都道林家勢大,林錦樓跺跺腳,整個金陵地界都要顫上三顫,可她偏不信這個邪。
鄭靜嫻推了宋柯一把,邁步走上前,高高揚起下巴,似笑非笑道:“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是你那小妾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亂勾引爺們。表哥,這些年你可沒什麼進益,原跟那些粉頭妓女相好也就罷了,如今竟把這麼個貨招到家裏來,還不濟外頭那些 呢!也不怕跌了府上的麵子。”
香蘭睜大眼睛,鄭靜嫻這話說得又急又不留情麵,她還是頭一遭聽見有人敢這般同林錦樓挑釁。
宋柯神色嚴厲,皺眉嗬斥道:“你在渾說什麼!”
林錦樓已對宋柯點頭含笑道:“奕飛,你眼光倒真是不怎麼樣,怎就挑了這麼個媳婦兒,張口‘粉頭’閉口‘ ’的,這樣還大家閨秀出身的,我聽著都新鮮。”
宋柯看了香蘭一眼,隻見她在隻在一旁低著頭站著,沉默不語,遂咬了咬牙,對林錦樓一躬到底,道:“是內人口無遮攔,我替她賠罪。”
鄭靜嫻氣得鼓鼓的,正要開口,宋柯忽扭過頭厲聲道:“你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