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圓躺在炕上,扯了塊枕巾蒙了頭,隻當沒聽見。如今桂圓日子不好過,原本他是在書房裏伺候的,林錦樓瞧他機靈,把他給了香蘭使喚。桂圓年紀雖小,卻有一肚子心眼子,他琢磨著,大爺身邊最得用的是吉祥、雙喜兄弟,等閑的難出頭了,何況大爺身邊能人太多,多少人都盯著往跟前湊,恨不得大爺提攜,背地裏使絆子的不少,全賴吉祥和書染壓著,他是半路買來的,沒個靠山,過得也不大順意。且林錦樓脾氣不好,是個極挑剔難伺候的,往常他在書房裏都要提著心,這廂將他給了香蘭,旁人都瞧他笑話,隻覺他從個體麵差事裏換下來,轉而伺候個剛得寵的通房,桂圓卻暗自高興。
香蘭隨和寬厚,給下人打賞極多,又是個不多事的,十天半個月也使喚不了他一回,日子清閑,且林錦樓獨寵香蘭人盡皆知,抬成姨奶奶是早晚的事。桂圓想著,他如今忠心耿耿的伺候著,日後香蘭生下一兒半女,林錦樓一歡喜,興許便給個鋪子、田莊,他便求了去做個管事,日後也有一番前程。
他還雄心勃勃謀劃,誰知香蘭姑娘竟然忽然不見了!林家隻說香蘭姑娘身子不好,送到莊子上養幾日再回來,可底下悄悄說香蘭在寺廟裏頭丟了,隻怕是凶多吉少。
桂圓捶胸頓足,欲哭無淚,他在書房的缺兒早就讓人頂了,如今晃蕩著沒個實差,小廝們也多作踐他,日子真沒個盼頭了。
核桃還在罵著,桂圓翻了個身。
此時隻聽門“咣當”一聲踹開,雙喜衝進屋,皺著眉道:“怎麼還躺著?桂圓,你們姑娘回來了,快到門口等著磕頭去!”
桂圓“噌”一下從炕上坐起來,瞪圓了眼道:“什麼我們姑娘?……香蘭姑娘?”
雙喜一麵往外走一麵道:“啊,可不是,你趕緊麻利兒的。”
這廂香蘭已被一眾婆子丫鬟們簇著進了知春館,香蘭剛坐定,小鵑便上來拉著香蘭的手,含著眼淚道:“好姑娘,你這些日子去了哪兒了?我都要擔心死了。”
春菱道:“姑娘也好歹使人給我們捎個話兒,省得我們亂猜。”
香蘭便依著林錦樓教她的,道:“前些日子身上有些不爽利,怕在家過了病氣,就到莊子上住了些時日,後來養好了,大爺又要去揚州辦差,便帶了我去了一趟,白累得大家操心一場。”
汀蘭笑道:“什麼累不累的,這是應當的,姑娘哪來這麼些客氣。”
春菱同時開口,笑道:“姑娘念著我們的情就好。”
說話間,書染掀開簾子走進來,笑著說:“瞧這兒熱鬧的。”對香蘭道:“大爺說了,他軍中有些事務,急著過去,讓姑娘自己收拾歇著,等他晚上回來。”又對眾人道:“有什麼話兒也得先伺候姑娘梳洗了,再用些東西再說。”
書染發話,眾人便散了,有獻茶的,有端熱水的,有捧衣裳的。靈清、靈素插不上手,隻在一旁站著。
春菱便問道:“姑娘,這兩個人是……”
香蘭看了春菱一眼,原想讓她把這兩人帶下去安頓了,日後讓她多教著些。可話還未出口便遲疑了。如今她不比以往,再從林家跑出去隻怕沒那麼容易,春菱再得力,也是林家的家生子,且此人脾氣若炭火,多愛同人爭執,有時也不是遂心省力的。靈清、靈素俱是伶俐之輩,且賣身契還在她手裏,不如就由她親自帶著,日後也多幾個跟她一心的人。便對春菱道:“這兩人是謝公子送來的,都是極好的,日後一個管筆墨,一個管吃食。我記著還有處梢間,先安置過去罷。”又對靈清、靈素:“一路也辛苦,你們先去歇著,晚上再過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