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如刀,每一句都足夠讓林東綾自裁了斷,她登時愣住了,她本以為是杜賓夜襲寺院是為了與她的好事,卻不曾想到當中竟有這些內幕,她方才聽了也怕,可轉念想到一家人都平安回家,祖父也不會惱她什麼,頂多同原來那般,打她板子,再禁足罰跪罷了,卻不曾想,林昭祥竟動了雷霆之怒。
王氏忍不住哭了出來,用帕子拚命捂著嘴。
林長敏傻了眼,額上已冒了一層冷汗,一疊聲道:“這怎麼回事?怎麼可能!是不是弄錯了?”環顧四周,隻見王氏和林錦亭一徑兒磕頭,林東綾如同霜打的茄子,心下便明白了,心裏一沉,旋即又強笑道:“綾兒也是年紀小……她素日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如今是受了哄騙……再不就是有些誤會?”
林昭祥麵色灰白:“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誤會?人證物證俱在。”
“那……那也不該把綾兒打成這幅模樣,她已是將要訂親的人了,將來永昌侯……”
林昭祥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揚聲道:“永昌侯?你還有臉說永昌侯?堂堂千金小姐竟然如此下作,我的老臉都要丟盡了!還如何能把這樣的殘花敗柳嫁給侯府?親做不成,隻怕將要結仇了!”
林長敏大驚,忙道:“這怎麼行?過幾日官媒就要來了,與永昌侯議親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父親,永昌侯位高權重,又得聖眷,若是同他結親,好處十根手指都數不完,這門親事太風光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樓兒,樓兒你最清楚永昌侯本事,你說二叔說得對也不對?”
林錦樓冷著臉,眼風都不曾給林長敏一下,一動也不動。
林長敏跪下來,搖著林昭祥的腿懇求道:“爹,綾兒縱有千般不是,可到底是我們林家子孫,她已犯了錯,就更該讓她將功補過,她,她還是個極伶俐的孩子,兒子好好教她就是了。”
林錦樓翹了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林昭祥閉著眼,臉已變成青紫色。林長敏一見不好,一咬牙,隻磕頭道:“兒子雖不知這事態的來龍去脈,卻也知綾兒鑄下大錯,都是她一是吃了屎,受了壞人挑唆的。雖說我不知情,但也難辭其咎,可換句話說來,‘胳膊隻折在袖子裏’,綾兒一時糊塗,做了不肖之事,但到底是個不經事的孩兒,父親是最聖明的,打也好罰也罷,都是綾兒應得的,父親教訓她便是讓她長記性,又何必跟個小輩兒一般見識,如今這事已出,好在外人不知情,有道‘家醜不可外揚’,還要將此事繼續捂著便是。綾兒到底是兒子的骨肉變的,眼見又要風風光光成親,給林家再添一個得意的姑爺,少不得求爹爹費心費力操持,將她保下來。”說著又磕頭不絕。
這一番表白真真兒讓林錦樓刮目相看,沒料到自己那遊手好閑,隻會吹噓誇口的二叔竟練出這樣一副人情練達的好口齒,入情入理不說,又讓人聽著寬心,話裏話外竟還要將林東綾保下來。
王氏等仍在央告求情,聽了這話,忙跟著磕頭道:“是了,求父親開恩,饒了她罷!”
林昭祥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麵無表情道:“家門不幸,出此逆女,是我持家不嚴之過,若不懲處,難正視聽,日後林家必敗!”
說著低頭看向林長敏:“你鎮日不務正業,隻知在外遊蕩廝混,不思歸家,對子女養而不教,從今日起,公中每月隻給你十兩銀子,若不夠,便去使你的俸祿罷!倘若叫我知道你因缺銀子辦出什麼不才之事,也休怪家法伺候。”
林長敏大驚,他不比大房風光,擔的是虛職,並無油水,全賴公中銀子花銷,否則那點子俸祿還不夠他一晚上出去一擲千金的。原來這林長敏素厭惡王氏,雖說王氏生得目如秋水,膚色雪白豐潤,是個美人模樣,最初二人也曾如膠似漆,可她卻有個糊塗心腸,做事略有些顛三倒四,又是個心思粗不擅揣摩人心意的,接連做錯幾件事惹得林長敏不悅,他仕途不振,又不善經營產業,掏不出銀子便打王氏嫁妝的主意,二人便時常爭執,最後竟反目成仇。林長敏便在外頭找了幾個女人,都是死了老公卻有大筆銀子的寡婦,林長敏雖說生得平平,卻能說會道,慣會甜言蜜語,加之出身大家,有些本錢,那些婦人便自認終身有靠,紛紛依附於他,肯掏錢給他使喚。故而他雖納了兩三個美貌小妾,卻也成天往外跑,鎮日也不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