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吃早飯的時候,他坐在一邊向我介紹孤兒院的曆史。通過他的介紹我才知道這地方是劉院長一手創辦起來的——正院長也姓劉。當我問劉副院長他們是不是親戚的時候,他說他們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並且還得意地對我說這裏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姓劉的。看我一臉的詫異,他又對我說這說來話長了,我是剛來,很多情況還不了解,以後他再和我慢慢說。接著又告訴我這裏收留的都是孤兒——嗬嗬,真是廢話,孤兒院裏不收留孤兒,難道還能把有父母的孩子抓進來?他接著說在這裏還有一部分是身體有殘疾的孤兒,比如失明,小兒麻痹等等.他們小的時候都是被父母拋棄的,所以要是沒有院長的收留,他們很可能就死在街頭了。還說“我們在這裏,就是為了給孩子們創造個好的環境,讓他們健康成長。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們嘛。所以我們應該一起努力,讓孩子們有個幸福的童年。”
我不是個能輕易被打動的人,但是聽了劉的一席話,再看著他臉上真誠的表情,我暗想也許自己應該檢討一下來這裏混日子的想法了。劉又說這個孤兒院在解放前就有了,最早是個外國神父辦的孤兒院,後來神父死了,劉院長接手。解放後政府又幫著把這裏擴建了一下。我現在住的宿舍樓就是解放後擴建的。如果這孤兒院真是解放前就有,又是劉院長創辦的,那個院長至少應該八十多歲了。八十多歲的人了,還能工作嗎?我心裏這麼想,但是沒問,心想反正一會就見到院長了,到時候看看就知道了。
我告訴他昨天晚上貼在窗戶上的臉的事情。聽了我的講述,他臉上掠過一絲驚恐,但是不到一秒鍾就恢複了平靜,告訴我說那也許是因為我太累了,看到的幻覺,讓我多休息就好了。他又很嚴肅地對我說,在以後的日子裏我還會聽到這裏的很多奇怪的傳說,讓我不要聽信謠言,更不能瞎傳。我承認幾乎每個機構都有它本身的謠言製造者和傳播者,也有一些屬於它本身的,頗具特色的傳說。這些東西,幾乎隻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沒人會把它們當真的。但是劉副院長嚴肅的態度反而讓我起了疑心,心想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院長的住處是個小小的四合院——從方位上看,是在整個孤兒院的東側。小院紅牆黑瓦,古香古色,襯著院裏麵的假山魚池,很有一番情趣。劉帶我走進院長房間的時候,我驚呆了——屋子裏滿是書!四麵牆上的書架裏塞滿了書,茶幾上堆著書,沙發上散放著幾本書,就連屋角那張大床的一側堆得也是書。天哪,要是天天把我關在這裏,我非瘋了不可!
院長果然很老,至少有八十歲。我剛看到他的時候,他正穿著一件舊睡袍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聽旁邊的保姆念書給他聽——好像是《資治通鑒》。由於和我見麵的整個過程中他一直坐在沙發上,所以我無法知道他的身高。但是從他那雙長腿看,他應該很高。他寬臉盤,花白的頭發整齊地梳向後麵。從他的身材看,他年輕的時候應該非常強壯。雖然見麵的時候他並沒有抽煙,但是他那發黃的右手手指和整個屋子裏淡淡的煙味告訴我他煙癮一定很大。
聽了劉向智的介紹,院長睜開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我。他的目光很淩厲,好象能看透我的內心。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這樣打量,我感到很不舒服。過了一會兒,他開始對我說話。院長說話很慢,聲音很虛弱,底氣明顯不足,說話的時候嘴也不住地顫。這和他淩厲的目光形成巨大的反差。我心中暗自奇怪,都這麼大歲數了,該退休養老的年紀了還這麼辛苦幹什麼?
他先是對我表示歡迎,然後又希望我好好工作,好好地教孩子們唱歌,然後又囑咐劉多關心我的生活。當我麵對老院長這個人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是一種混合了多種成份的複雜情感。我必須承認,從來沒想到過在這荒山野嶺裏能遇到這麼有風度的人。他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勁,一個細小的動作,一個眼神都能讓人感受到一種氣勢,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你不由自主地仰望。同時,盡管他已經很虛弱,但是言語中又透著一種幽默和親和力,讓你不由自主地感興趣,想了解他。然後你就夾在這些情感當中,被他牽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