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於非的筆記(代序)(1 / 1)

周作人

有一個時期,在北京《實報》上發現好些小文章,專寫市井間風俗,細膩有致,其中養鳥釣魚部分,記得曾出過小冊子,作者題名曰閑人。又有一個時期,在某文化機關裏常遇到一個職員,衣服質樸,言談很有風趣,往往聊天大半日,到了中午我才急忙走了出來,這人姓於,官名卻忘了,因為我隻記得他的號。在這之間,有時畫家開什麼會展覽,在那裏有幾幅特殊的畫,好像是宋朝院畫一派的工筆的花鳥草蟲,著色特別鮮豔,據說用的是前清舊有的顏料,寫著宋徽宗的瘦金體的字,人家一望就知道是於非闇畫的。這三個人原來就隻是一個,通稱於非闇,我知道他很早,不但是在勝利前抗戰前,而且還在北伐前,算起來已有二十多年,近來看見報上有他的廣告,仍在作畫刻印,雖然不曾去看過他,卻很覺得高興。於君在北京是以字畫和印出名的,但是在我的意見上最推重的乃是閑人的文章,因為這個我還比較的知道一點,對於書畫是在是個外行。閑人的那些市井小品真是自有他的一功,鬆脆雋永,沒有人能及,說句俏皮話,頗有他家奕正之風,可以與《帝京景物略》的有些描寫競爽吧。他早已中止寫作,這是很可惜的,雖然藝術的成就也一樣的有價值。說也奇怪,在藝術家中我與於君最是相熟,可是沒有他的一幅畫和一顆印章,這理由是很簡單的,因為熟識,所以白要也不好,算錢也不好,便那麼的擱下了。

1950.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