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緩緩握緊了五指,心中波濤起伏著。
他明白,自己身為四大劍聖的弟子,縱然四位師傅什麼也沒要他做,或許在其他人看來,這隻是一個寄托,一個讓四大劍聖的劍道得以延續,一個他們繼續追求劍道極致的夢。
然而此刻,伊文懂了一些,他身上背負的,沒那麼簡單,並非在幾位師傅身上表現的那般輕鬆,他們慈祥的麵容下,實則承載了太多東西。
天地霍亂伊始,四大劍聖共收一徒,便是一個征兆,關乎著一局衍蓋天地的棋盤,無盡螻蟻般的身影,誰能跳出棋盤之外,超脫那背後撥弄天地的大手掌控。
這是一個妖孽橫生的時代,不管是昔日光劍皇族後人的伊文,還是擁有極端狂暴血脈的修,亦或者是身懷禁魔體質的雅蘭,他們的橫空出世,都預示著這個世界,開始動蕩起來。
許多隱修多年的強者,也接二連三的踏足大陸,他們都在冥冥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一個飄搖不斷的時代,有一道存在重重帷幕後的身影,在操控著一切,亦在蒼穹上,有一雙凝望亙古的眼眸,在俯視著蒼茫大地。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與無數的生靈一起,去迎接這個時代。
……
靜謐的夜下,大陸西北方,地處荒涼沙漠的赫頓瑪爾帝都,繁華過後的無人街頭。
轉入深秋之後,天意微涼,晚風寒冷蕭瑟,吹拂著一道行走在暗黑天幕下,提著孤燈的身影。
孤零零的身影走在街道上,背著窄窄的劍鞘,倒懸的劍柄,刺骨而又冰冷,手中提著一盞在風中搖曳的枯黃燭燈,在前行中,將他的倒影緩緩拖著,在地上劃過一絲寂寥的畫麵。
這是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身影,身形消瘦修長,整個人散發著孤獨與說不出的寂寞,緩步行走在無人的街道上,任憑蕭瑟的風,吹拂著燭火的光影,在地麵搖曳著。
他的麵龐清秀,手指白皙修長,看起來俊美妖異,唯一美中不足的,或許便是兩條黑布,交叉纏住了雙目,遮蓋了眼眸和神情,他,似乎是一個盲人。
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隨著寒風和火光飄動,背影更顯幾分孤單之意。
如此漫長的孤獨道路,他不知道前行了多久,但在沒有找到想要尋找的存在以前,他還不能停下腳步,這一夜,他將要離開赫頓瑪爾,繼續尋找著。
這裏氣候幹燥,夜晚的寒風,刺痛了臉頰,從他冰冷的麵孔中,卻看不出一絲的變化,隻是茫然,又堅定的前行著。
在將要徹底走出赫頓瑪爾的無人街道之時,他的身前,迎麵走來一道佝僂的身形,那是一個麵容枯槁的老人,老人頭頂沒有一根頭發,卻有茂密的胡須,同樣的兩條暗紅色布條,覆蓋了眼眸和大部分麵龐,緊鎖的眉心,隱約可以看到被火焰燒灼過的臉龐,略顯幾分醜陋。
寬大的衣袍,遮住了瘦小的身軀,在老人的背後,背負著眾多奇形怪狀的劍刃,迎著青年的方向,平靜的步伐走來,在錯身而過的那一刻,青年手中的燭火,莫名的晃動了一下,似要熄滅一般。
卻在片刻後,黑夜裏又恢複了一處明亮,兩人的腳步,卻有感應般同時停了下來。
“老人家晚上走路,不用點燈嗎?”青年沒有回頭,淡淡說道。
因為回頭,他也看不見什麼。
身後的老者,頓住了腳步,手中,同樣提著一把不知名的利刃,散發著冰冷氣息,“我不點燈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又看不到,怎麼點著燈?”
老人的聲音略帶幾分沙啞,低沉,眉宇間,繚繞著幾分盎然之意,似對那青年,頗為好奇。
青年道:“我點燈,可以給別人看!”
“那你又怎麼叫我老人家?”
“用耳朵聽!”青年依舊麵無表情。
“我的眼雖瞎了,耳朵卻沒要聾,老人家走路的聲音,總是和年輕人不同的!”
他的話,讓老人更加來了幾分興趣,緊鎖的眉心舒緩了幾分,漸漸有了一絲笑意。
“盲人點燈指路,固然讓人感慨,然而你照亮了他們的眼,卻照不亮他們的心!”老人的聲音裏,帶著一分蒼涼。
青年聞言一怔,手中的孤燈,似乎在此刻抖動了一下,這個問題,是他從未思索過的。
猶豫了片刻,便是搖搖頭,沉吟道,“路,自在腳下,我能做的,便是讓人的眼睛看到,至於心,卻不是我能改變的,老人家,可需要一盞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