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才最易在無聲處起鋒芒啊。
張徹再暗歎了聲,想起當年高二的自己,更是覺得無處可比,世道大千,人有高低,去往這個世界這麼多地方見過了眾多人和事,沒想到在自己的家鄉在自己的母校卻看到比很多人都有趣得多的人格。
一行人向校門口走去,不知凡幾的人都看向這行組合,張徹笑著把手從褲兜裏拿了出來,男的麼自不用說是在看恬靜跟在他身邊的巫女,女的也有很多側目,第一眼卻幾乎都是衝著前麵那個俊秀英氣而現在更多了分堅韌氣質的男生而去,至於自己,雖然修行後皮膚好了很多也有著灑脫不羈的神韻在,還是比不過臉好的優勢啊。
邊走邊談,作為二人的聯係點,自然是由張子越來活躍氣氛,說說雙方都知道的,學校裏的趣事兒,還有風頭之盛的趙雲楷的一些事跡,張徹自然不會去踩那什麼校花的雷區,倒是把話題都扯在一些話題性夠強的題目上,比如現在高考改革什麼的,中日矛盾什麼的,文化濡染什麼的。趙雲楷所談不多,然而思索之後的發言往往一語擊中關鍵點,讓人有種撥開雲霧見天日的感覺,也讓張徹越發感歎,現在的年輕人太優秀,感覺自己都老了。
到了校外,張望一番,卻並沒有看到他那位小女朋友。趙雲楷眉頭微皺,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後對幾人說道:“她說有點事,我們不管她便是了。”
趙雲楷沒有表現出什麼,倒是張子越一臉遺憾,似乎那個他口中人間精靈般的人物沒有出現在自己表哥麵前給自己朋友長臉,是比自己女朋友沒有著落都要遺憾重要得多的事情。
“以友榮為己榮,看來張子越真的很看重你這個朋友。”
張徹稍稍走進趙雲楷,輕聲說道。
趙雲楷轉頭看了他一眼,隻是輕輕點頭。
“喂,你們背著我又說我什麼壞話。”
“說你七歲鞭炮炸牛糞炸自己一身屎的事。”
“我擦你還好意思說,你這個始作俑者騙老子上去自己就跑了!”
張子越怪叫一聲,就要跟他決戰三百回合。
趙雲楷看著二人的打鬧,又看了看那個氣態恬靜而絕美的女子望著他們微笑,嘴角也不自主抹起了絲柔和的弧度。
……
酒足飯飽,張徹毫無風度地剃著牙,沒有理會張子越要叫酒決戰到天亮的要求,結了賬一行人出了門,對趙雲楷道:“你對自己應該要求很嚴苛,明天要上課,還有你的小女朋友也有事,我看你神思有些不屬,今天就到這裏吧,下次一定跟你喝個痛快。”
“學長的一些觀點和看法,也很讓我耳目一新。”
趙雲楷笑得有些含蓄卻不拘束,終於露出了這個年齡段他該有的陽光笑容。
“還有隱藏未說的呢?”
張徹笑問。
“不似我先前以為,到高三了還沒長大不知為自己行為負責的熊孩子。”
趙雲楷說得坦率,沒有想幾秒鍾再開口,語速也並不緩慢。
“那該重來一遍?”
聽著張徹的挪揄,他毫不猶豫,伸出手來。
“趙雲楷,是個追求自己所追求的人,想要走得堅實一些,認識你很高興。”
張徹伸出手來:“張徹,算是個無所事事,一無所成,偶爾人來瘋當當熊孩子,空有幾年經驗的學長。順帶借著這句學長身份送學弟一句話,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做人其實不過是低頭走路,指不定哪一天就能摸到天了。認識你,我很安心。”
不提最後這句有些古怪的話,一行人分別開來,走在月色下,張徹拉著巫女的手,一天的時間她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不說話也不爭辯,隻有這時才溫柔地對他露出自己恬靜的笑顏。
“想家沒有?”
張徹輕輕道,語氣柔得就像天上嫋娜而朦朧的月色。
遺憾的是,城市裏沒有月村那樣繁明的星空。
“我想了。”
沒有等巫女說話,他自顧自接著說道。
“我想月村了。今天看到這個年輕人,我是真的累了,那句認識你我很心安,算是今天對他最真摯的肺腑之言。與他相遇時我便有種感覺,他身上的朝氣是我現在已經不再具有的,我也不想再闖了。過往隻是責任而已,現在看來對這個世界我也不需要負責了,放學與他相見之後到現在,我身上的氣運便一直被他吸走,原來你師傅說那句將爭將寧,氣運將逝,說的是那個世界,同樣也是說已經被烙上那個世界烙印的我啊……”
巫女稍稍握緊了他的手。
張徹對她燦爛笑道:“回去見爸媽吧,我想到怎麼對他們說了。”
巫女輕輕恩了一聲。
張徹暢快大笑,安心而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