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小議唐詩

【原文】

徐朗齋嵩曰:“有數人論詩,爭唐、宋為優劣者,幾至攘臂。乃援嵩以定其說。嵩乃仰天而歎,良久不言。眾問何歎。曰:‘吾恨李氏不及姬家耳!倘唐朝亦如周家八百年,則宋、元、明三朝詩,俱號稱唐詩,諸公何用爭哉?須知:論詩隻論工拙,不論朝代。譬如金玉,出於今之土中,不可謂非寶也。敗石瓦礫,傳自洪荒,不可謂之寶也。’眾人聞之,乃閉口散。”餘謂:“詩稱唐,猶稱宋之斤、魯之削也,取其極工者而言,非謂宋外無斤,魯外無削也。”朗齋、癸卯科為主考謝金圃所賞,已定元矣,因三場策不到而罷。謝刊其薦卷,流傳京師,故朗齋《詠唐寅畫像》雲:“錦瑟華年廿五春,虎頭金粟是前身。虛名麗六流傳遍,下第江南第一人。”“麗六”者,其場中座號也。“次科”亦即登第。

【譯文】

徐朗齋(字嵩)說過:“有幾個人一起探討詩歌,為唐詩宋詩何優何劣的問題引起爭議,幾乎到了卷袖動手的地步。他們請我下結論,我就仰天長歎,許久不說話。大家問我為何歎息,我說:‘我恨李氏唐朝比不過姬氏周朝啊!倘若唐朝也像周朝一樣維持了八百年,那麼宋、元、明三朝的詩,都可號稱唐詩了,各位先生又何必爭論呢?大家應該知道,論詩隻論詩的精致與拙劣,不論朝代。譬如金玉,從今天的土壤中被挖出來,不能說就不珍貴;破石爛瓦,即使從遠古的時候傳下來,也不可以稱作寶物。’大家聽了,都默不作聲地走開了。”我認為:“詩歌推崇唐朝,就好像推崇宋國的斧、魯國的刀一樣,這是就它們同類中最好的來說的,並不是說宋國之外沒有斧,魯國之外沒有刀啊。”徐朗齋被癸卯年科舉的主考官謝金圃所賞識,本已定為頭名,後因三次策試都沒有合格而取消。謝金圃將他的考卷刊登出來,在京師流傳,所以朗齋的《詠唐寅畫像》中說:“二十五歲時正值青春韶華,前身本為身著虎頭官服的高官。我坐在麗六號應考,虛名傳遍整個京師。雖然落第但仍不失為江南第一才子。”“麗六”是他在考場中的座號。“次科”也就是考中的意思。

一三一、士大夫記

【原文】

明季士大夫,學問空疏,見解迂淺,而好名特甚。今所傳三大案,惟“移宮”略有關係。然擁護天啟,童昏瞀亂①,遂致亡國,殊覺無謂。楊慎《大禮》一議,本朝毛西河、程綿莊兩先生引經據古,駁之甚詳。“梃擊”一事,則漢、晉《五行誌》中,此類狂人,不一而足。焉有一妄男子,白日持棍,便可打殺一太子之理?蘄州顧黃公詩雲:“天倫關至性,張桂未全非。”又曰:“深文論宮閫,習氣惱書生。”議論深得大體。黃公與杜茶村齊名,而今人知有茶村不知有黃公。因《白茅堂詩集》貪多,稍近於雜,閱者寥寥。然較《變雅堂集》,已高倍蓰矣②。

黃蒙聖祖召見,寵問優渥③。以老病乞歸,再舉鴻詞,亦不赴試,有楊鐵崖“白衣宣至白衣還”之風。《憶內》雲:“靜夜停金剪,含情對玉釭④。數聲風起處,花雨上紗窗。”《觀姬人睡》雲:“玉腕明香簟,羅帷奈汝何?不知夢何事,微笑啟腮窩。”風韻獨絕。餘嚐見小兒睡中,往往啟顏而笑,訝其不知緣何事而喜。今讀先生詩,方知眼前事,總被才人說過也。

【注釋】

①瞀亂:混亂,紊亂。

②蓰:五倍。

③優渥:優厚。

④釭:燈。

【譯文】

明朝末年的士大夫,學問空疏,見解迂腐淺薄,卻特別喜好虛名。當今所流傳的三大案,隻有“移宮”案與他們稍有關係。然而他們所擁護的天啟皇帝,像孩童般昏亂地執政,因此導致了亡國,尤其令人感到無謂。楊慎的《大禮》這一奏議,被本朝的毛西河、程綿莊兩位先生引經據典,查證古今,批駁得很是詳盡。與“梃擊”一事類似的狂妄之徒,在漢、晉的《五行誌》中多有記載,但是,哪會有一個狂妄的男子,在白天手持棍棒,就把一位太子打死的情況?蘄州的顧黃公在詩中說:“享受天倫之樂原本是人的天性,張桂並非都錯了。”他又說:“用高深的文字去討論宮廷之事,這種書生習氣很是令人惱火。”這種議論真是恰如其分。顧黃公與杜茶村齊名,然而當今的人隻知道有茶村而不知道有黃公。因為《白茅堂詩集》所收詩歌貪圖數量,幾乎接近於雜亂了,所以閱讀的人寥寥無幾,然而較之《變雅堂集》,讀者已高出五倍。

顧黃公蒙聖祖召見,對他寵愛有加,給予他優厚待遇,後因年老多病告老還鄉,再後來被推舉為鴻詞,他也不赴考,大有楊鐵崖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召來又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回歸的風範。《憶內》中說:“靜夜中停下金剪,含情脈脈地對著玉燈。數陣風聲響過,花雨濺上紗窗。”《觀姬人睡》中說:“雪白的手腕在有清香的竹席上伸出,淩羅帳子不能關住你的風韻。不知你夢見了什麼,腮邊酒窩露出一絲微笑。”這首詩的鳳韻絕妙。我曾經看到過睡夢中的嬰兒,往往露顏而笑,驚訝他們不知道因何事而高興。現在讀了先生的詩,才知道自己眼前的事,總是被有才氣的人說過了。

一三二、著述太多轉自累

【原文】

古人詩集之多,以香山、放翁為最。本朝則未有多如吾鄉吳慶伯先生者。所著古今體詩一百三十四卷,他文稱是,現藏吳氏瓶花齋。先生乳哺時,啞啞私語,皆建文遜國之事。年過十歲,方閉口不言。初為前朝馬文忠公世奇所知,晚為本朝李文襄公之芳所知。康熙戊午,薦鴻詞科,不遇而歸。少時,在陳公函暉家作詩會,以《芙蓉露下落》為題,操筆立就,贈陳雲:“一輩少年爭跋扈,明公從此願躬耕。”陳大奇之。惜其集浩如煙海,不能細閱,欲梓而存之,非二千金不可。著述太多,轉自累也。

【譯文】

古人詩集最多的應該是白居易和陸遊,本朝詩集則沒有比我的同鄉吳慶伯更多的人。他所著的古體詩和近體詩共一百三十四卷,其他的文章著述數量與此相當,現收藏在吳家的瓶花齋中。先生早在吃奶的時候,就牙牙私語,說的都是建文帝退位的事。過了十歲,才閉口不說了。起初他被前朝文忠公馬世奇所賞識,後被本朝文襄公李之芳所賞識。康熙戊午年,舉薦鴻詞科,沒有受到器重而回老家。他年少的時候,在陳函暉先生家參加詩會,以《芙蓉露下落》為題,提筆一揮而就,贈陳先生詩:“一輩少年爭跋扈,明公從此願躬耕。”陳對其才華很是驚訝。可惜他的詩浩如煙海,不能一一細讀,想刻印後保存下來,但非二千金不可。著述太多,反而自受其累。

一三三、焚琴煮鶴

【原文】

國初說書人柳敬亭、歌者王紫稼,皆見名人歌詠。王以黯昧事,為李禦史杖死,有燒琴煮鶴之慘。顧赤方哭之雲:“昆山腔管三弦鼓,誰唱新翻《赤鳳兒》?說著蘇州王紫稼,勾欄紅粉淚齊垂。”王送公卿出塞,必唱驪歌,聽者不忍即上馬去;故又雲:“廣柳紛紛出盛京,一聲嗚咽最傷情。行人怕聽《陽關曲》,先拍冰輪上馬行。”悼王郎詩,隻宜如此,便與題相稱。乃龔尚書竟用“墜樓”、“賦鵬”之典,擬人不倫,悖矣!禦史名森先,字琳枝,性雖伉直,詩恰清婉。《過雲間亭》雲:“空亭積水鬆陰亂,小閣張燈夜氣清。”卒以忤眾罷官。

【譯文】

本朝建國初期的說書人柳敬亭、歌唱藝人王紫稼,都被知名的詩人所詠唱。王紫稼因為一些不明不白之事,被李禦史命人重杖打死,讓人有燒毀心愛的瑤琴烹美麗的仙鶴的慘痛之感。顧赤方寫詩為他而哭泣,詩中說:“昆山的管弦和鼓聲已響起,是誰在重新翻唱《赤鳳兒》?說起蘇州的歌唱藝人王紫稼,連妓院中的紅塵中人全都不禁愴然淚下。”王紫稼在送王公大臣遠行塞外時,一定要唱送別的歌,聽歌的人都不忍心立即上馬遠走。因此顧赤方又有詩說:“一路柳枝飄拂離開了盛京,那一聲嗚咽最令人傷懷。行人都害怕聽到《陽關曲》,紛紛上馬先行遠去了。”悼念王紫稼,隻有這樣比較合適,和詩題相稱。但龔尚書在詩中卻使用了“墜樓”、“賦鵬”的典故來比擬他,有些不倫不類,真是大錯特錯!禦史名叫李森先,字琳枝,性格雖然耿直而僵硬,寫的詩卻清麗委婉。他的《過雲間亭》詩中說:“空曠的小亭中積了一層水,鳳兒吹亂了鬆樹蔭,小閣樓中燈火通明,更顯夜晚空氣清新。”他後來因為冒犯了眾人而被罷官。

一三四、文帝問鬼神

【原文】

義山譏漢文,召賈生問鬼神,不問蒼生,此言是也。然鬼神之理不明,亦是蒼生之累。嗣後武帝巫蠱禍起,父子不保,其時無前席之問故耳①。餘故反其意題雲:“不問蒼生問鬼神,玉溪生笑漢文君。請看宣室無才子,巫蠱紛紛死萬人。”

【注釋】

①前席:移坐向前。《漢書·賈誼傳》:“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誼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半夜,文帝前席。”李商隱《賈生》詩:“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譯文】

李商隱譏諷漢文帝召賈誼詢問鬼神占卜之事,卻不問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這話說得對。但如果不明白鬼神的道理,也會給黎民百姓帶來災禍。後來漢武帝時因巫蠱引起禍患,父子兩人都沒保住,這是因為沒有巫蠱可問的緣故罷了。我因此反其意題詩道:“不問百姓疾苦反而問鬼神之事,玉溪生嘲笑漢文帝。請看武帝時沒有懂得巫蠱的才子,導致萬人喪生。”

一三五、注釋難為

【原文】

元遺山惜義山詩無人箋注。漁洋先生亦有“一篇《錦瑟》解人難”之句。近時,馮養吾太史注《玉溪集》,斷定以為此悼亡之詩。“思華年”,原擬偕老也;“莊生曉夢”,用鼓盆事;“藍田日暖”,用吳宮事;皆指夫婦而言。曰“無端”,曰“不憶”者,雲從何得此佳婦。曰“惘然”者,早知好物不堅牢。《湘素雜記》以“錦瑟”為令狐家青衣者,非也。又注《漫成》五章,專為李衛公雪冤而作。“代北”二句,為石雄發。“韓公”、“郭令”,推尊德裕也。以史證之,殊為確切。

【譯文】

元好問痛惜李商隱的詩沒有人注釋。漁洋先生也寫有“一篇《錦瑟》令注釋的人為難”的詩句。最近一段時間,馮養吾太史注釋《玉溪集》,斷定《錦瑟》是一篇追悼亡人的詩。“聯想自己逝去的年華”,原是希望白頭偕老。“莊周夢見自己化為蝴蝶”,引用的是莊子鼓盆的典故。“藍田縣溫暖的太陽”,引用的是吳國宮中的故事。都是指夫妻之間而說的。說“無端”,說“不憶”,是說從何處得到這樣美麗的妻子。說“惘然”是指早就知道美好的事物不會長久。《湘素雜記》中把“錦瑟”解釋成令狐楚家的丫鬟之名,這是不正確的。馮太史還為五章《漫成》作注,認為是專門為李衛公伸冤昭雪而寫的。詩中“代北”這二句,是從石雄身上引發的。“韓公”、“郭令”,是他對李德裕的推崇尊稱。用史實來證實,很是確切。

一三六、轉世報恩

【原文】

孫子未先生嚐於其師秀水徐華隱座中,見一貧客,乃徐年家子也。先生仰體師意,留養家中,待之甚厚。忽謂孫公曰:“受恩未報,明年當生公家。”未幾卒。公果生女。六歲時,戲抱之謂家人曰:“此華隱師客也。說來報恩。乃是女兒,恐報恩之說虛矣。”女勃然曰:“爹憎我女耶?當再生為男。”逾十日,以痘殤。明年,公果舉子,頂有痘瘢。名於盙,字莊天,雍正乙卯舉人。有《織錦詞》一首,載《山左詩抄》;詩不佳,故不錄。

【譯文】

孫子未先生曾經在他老師徐華隱的座客中,看到一位貧窮的人,他就是徐年家子。孫先生體會到老師的心意,便把他留養到自己家中,對他很仁厚。有一天,他忽然對孫先生說:“受到您的恩惠未能報答,明年我會降生在您的家中。”沒過多久他就死了。後來,孫先生果然得了個女兒。女兒六歲的時候,孫子未先生抱著她玩,對家人說:“這是華隱老師的客人,說是來報恩的,卻是女兒,恐怕報恩的說法是假的。”女兒勃然大怒說:“爹爹恨我是女兒嗎?我會再轉世降生為男兒。”過了十多天,她因得天花而夭折。第二年,孫子未先生果然得了個兒子,頭頂有天花痘疤痕,取名叫於盙,字莊天,是雍正乙卯年的舉人。作有《織錦詞》一首,收錄在《山左詩鈔》中,詩不好,所以我這裏沒有抄錄。

一三七、惺惺相惜

【原文】

沭陽呂觀察名昌際,字嶧亭,出身非科目,而詩似香山,字寫東坡,好談史鑒,真豪傑之士也。乾隆癸亥,餘宰沭陽。觀察尊人又祥為功曹,有異才,相得甚歡,官至常德太守。其時,觀察才四歲。今作冀寧道,養母家居,書來見招。餘欣然命駕。則須已斑白,相對憮然。主於其家,園亭軒敞,膳飲甘鮮,致足感也。因賦詩雲:“黃河水照白頭顱,重到潼陽認故吾。竹馬兒童三世換,琴堂書吏一人無。笑非丁令身為鶴,喜是王喬舄化鳧。四十六年如頃刻,滄桑何處問麻姑?”“此邦賴有呂公賢,肯讀淮南《招隱》篇。舊雨不忘雲外客,官聲久付晉陽煙。蕭齋論史燈花落,子舍承歡彩服鮮。我奉慈雲三十載,喜君追步到林泉。”一時和者如雲。錢接三文學雲:“百姓謳歌隨路有,使君城府一分無。”吳南畇中翰雲:“胸中武庫誰能測,天下名山曆盡無?”餘因近體易招人和,故草草賦此二章,而別作五古四首,存集中。

嶧亭聞餘到,以詩迎雲:“使回捧讀五雲箋,如獲珍珠滿百船。引領南天非一日,者番望月月才圓。”“膏澤流傳五十年,甘棠蔽芾已參天。忽聞召伯重來信,父老兒童喜欲顛。”又和餘《留別》雲:“半月追陪興正豪,平生饑渴一時消。相逢不敵相思久,忍聽驪歌過野橋?”“河橋送別滿城悲,駐馬臨風怨落暉。人影卻輸原上草,江南江北傍征衣。”

【譯文】

沭陽的觀察使呂昌際,字嶧亭,他不是科舉出身,但他的詩有些像白居易,字體臨摹蘇東坡,喜歡談曆史,真是位豪放之士。乾隆癸亥年,我到沭陽任縣令。呂昌際的父親呂又祥為功曹官,身懷奇異的才能。我們委實投機合緣,他後來做官做到了常德太守。那時,呂昌際才四歲,如今卻做了冀寧道台,在家侍奉老母親,寫信請我前去做客。我欣然前往,我們都已是須發斑白,一見麵都有很多感歎。我住在他的家中,那裏園亭寬敞,飯食甘美新鮮,足以讓我感激不盡。於是寫了一首詩說:“黃河水映照著我的蒼蒼白發,重新來到潼陽與故人相會。騎著竹馬玩耍的兒童都已經換了三代人,琴堂中的書童卻少了一個人。不是因為丁令化作仙鶴而笑,而是因王喬把鳥變成了鴨子而高興。四十六年稍縱即逝,到什麼地方去向麻姑詢問滄海桑田?”“這個國家多虧有呂先生這樣的賢臣,願意用心研讀淮南子的《招隱》篇。舊時的雨絲沒有忘記雲外的仙客,官場上的話語早就隨晉陽的煙雲飄去了。在簡陋的書齋中談史論書直到油盡燈熄,孝子侍奉老人穿上鮮豔的衣服。我在慈祥的雲霧中住了三十年,今天高興地看到你追隨我來到了這林泉之中。”一時之間作詩相和的人很多。文學官錢接三在詩中這樣說:“沿著大路到處都可以聽到謳歌聲,使君心胸坦蕩連一點城府都沒有。”吳南畇中翰在詩中說:“胸中的文韜武略沒有人能夠猜出,天下的名山大川是否已經遊曆盡?”我因為考慮到近體詩容易招來別人的附和,因此草草寫了兩首詩,又另外寫了四首五言詩,都收存在詩集中。

呂嶧亭聽說我到了,就寫詩相迎說:“讓我回去捧起五雲信箋讀讀看,就好像得到了滿滿一百船的珠寶。您引導統領江南文壇已非一日半載,從這裏看月亮,月亮才更加圓亮。”“佳句在世上流傳了五十年,甘棠樹高聳入雲茂密蔽日。忽然聽說召伯又寫來信,老人和兒童都高興得要跳起來。”他又和我的《留別》詩說:“追隨您半個月,我的興致正濃,平生對詩文如饑似渴的追求一下子得到了滿足。相逢難敵長期的相思苦,又怎能忍心去聽別人的歌聲從田野中的小橋上傳來?”“在河中的小橋上送別,滿城人都感到悲傷難忍,臨著風勒住馬兒埋怨落日的餘暉。遠行的身影在田野中漸漸拉長,大江南北的人民都將要穿起征衣起來作戰。”

一三八、收帆須在順風時

【原文】

餘常謂收帆須在順風時,急流勇退,是古今佳話。然必須嘿而不言,趁適意之際,毅然引疾,則人不相疑。若時時形諸口角,轉覺落套。而上遊聞之,以為飽則思颺,翻致掛礙矣。錢竹初擅鄭虔三絕之才,抱梁敬叔州郡之歎,屢次書來,欲賦遂初。餘寄聲規其濡滯。今秋才得解組,餘賀以詩。渠答雲:“海上秋風江上蓴,塵顏久已悵迷津。竊公故智裁今日,勸我抽身有幾人?世事楸枰留黑白,老杯薤臼雜酸辛。退閑自此陪裙屐,長作田間識字民。”“勞生那複計年華?歸識吾生本有涯。未定新巢同燕子,早營孤塚付梅花。千秋欲借先生筆,十畝從添處士家。他日並登皇甫《傳》,始知真契在煙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