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重傷之下又強提功力,傷上又加一層傷,已是強弩之末。若此時隨便來一隻最低級的精怪,恐怕也能讓她無還手之力。不過她受傷雖重,卻兀自不肯覓地療傷。解開手中布囊,取出一枚童子果來,清淡冷漠的雙眸裏竟現出了絲絲柔情。端詳片刻,歎息一聲,將那童子果放到身後黑石上。
說也奇怪。那童子果一被放到黑石之上,竟似乎被放到了水麵上一般,迅速沒入其中,瞬息間便即消失。白袍女子絲毫也不遲疑,將所有童子果全部取出,逐一放到黑石上,又逐一消失。
待得所有果子全部放完,白袍女子這才鬆了口氣,怔怔地望著黑石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再過得片刻,那黑石黝黑的表麵開始蒸騰出絲絲縷縷的乳白色霧氣來。白袍女子冰冷的麵孔上總算露出了一絲喜色。她容顏本就絕世,宛如仙子。先前一直神情冰冷,給人以不敢仰視之感。這一喜色流露,便如冰消雪融般,那份嫵媚動人,恐怕便是登了仙的神仙之流,也會為之怦然心動!
忽然白袍女子臉上露出了極痛苦之色。她望著黑石又是緊張又是歡喜,卻竟對自身的痛苦絲毫未曾放在心上。不過她的痛苦之色卻是愈來愈濃。到得後來,再也壓抑不住,瑤鼻一皺,捂住胸口,櫻嘴微張,嘴角竟溢出了一絲鮮血。
她此時受傷已是重極。若再不療傷,隻怕後果將嚴重至極。
不過她意誌卻是堅強至極。即便到了此刻仍是不肯立即離開。帶著無限眷念之色望向黑石,道:“劍哥哥,小瑤兒本應該在此待你降世,伴你重修。隻可惜那群可惡的老頭竟將我傷成了這般。如果小瑤兒此時不覓地療傷,恐怕再也無與你相見之期。哎,已候了數千年,沒想到臨到將見之時卻又要錯過……”
說話之間,一雙冷眸中已經淚光盈盈,神情更是痛苦懊惱萬分。聽她語氣幽怨,竟似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欲見自己心上情郎一般。哪有半分先前獨自麵對數十修真高手,數百上千妖怪時的鎮靜與傲然?
說到這裏,她已是麵如金紙,神情更見委頓,口中溢出的鮮血愈來愈多。猛然間,她神色一凜,似乎下定了決心也似,轉身艱難地走到潭邊,回首十二萬分眷念地再望那醜陋的黑石一眼,口中輕吟道:“逍遙天涯任一劍,自在江湖憐卿心……”
縱身一躍,在死寂的潭水中激起輕浪微波,眨眼間整個人已經沒入了水中。隻餘那歌聲仍在穀中回蕩。
潭水無言,波瀾漸平。
山穀暫時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便連那往常夏日傍晚喧鬧的蟲聲亦不複得聞。此時天色已晚。天邊一輪夕陽如火,灑落的陽光亦帶著幾分垂暮的黯淡。妖魂穀背臨高山,阻擋住了陽光,四下裏一片幽暗。
先前曾籠罩住了整個妖魂穀的濃鬱香氣,也因童子果被采摘而漸漸消散。
隻有那醜陋的黑石,表麵仍不斷地蒸騰出乳白色的霧氣,顯露出了幾分詭異之氣。
夜色逐漸籠罩了整個琳琅福地。夏季天氣變幻無常。到得夜暮沉沉之時,黑雲彙聚,電閃雷鳴,忽然一場大雨傾盆而至。借助不時劃破長空的閃電,可以看到那黑石不知何時竟已改變了形狀,孔洞全消,雖仍埋於土中,卻宛如一柄黑色長劍。那黑色長劍筆直向天,在那無邊風雨之中,竟發出了低沉的龍吟之聲。其聲悲苦,怨怒之意極強。
過不多時,黑劍驀地一陣劇烈震動。天地忽亮。一道閃電竟正巧擊在黑劍之上。那黑劍一陣金光閃耀,發出一聲愴然大響,仿佛寶劍出鞘般破土而出,徑直向穀外飛去。
隻見那黑劍一直飛到琳琅福地邊緣地帶一座宅院上空,盤旋飛舞。而宅院之中,一間小屋之內,卻正有一對男女正在行那夫妻之事。床頭上一部三維電視機裏放映著的也是不堪入目的男歡女愛的畫麵。這對男女正照著三維電視機裏的歡愛動作,依法而行。隻聞得小屋之中,呻吟聲,喘息聲,不絕於耳。那兩人突然同時進入高潮,雙雙發出滿足至極的喜叫聲。那在宅院上空盤旋的黑劍突地一聲龍吟向下一落沒入屋中。室內頓時金光閃耀。那對男女隻是普通人,見此異象被嚇得亡魂俱冒。
那黑劍在金光包裹之中,繞著二人盤旋一周,狀甚欣喜,驀地金光一斂,自二人身體結合之處鑽了進去,迅速沒入那女人體內。室內一切又恢複了原狀。片刻之後,那二人身體同時一頓,軟癱了下來,倒在床上喘息。
那女人卻是未出閣的少女,被李二勾引在此偷嚐jin果。她受驚之餘,又覺肚中隱隱作痛。猛然想起曾聽閨中姐妹言道,男女之間做了這事,其後便會產下子女。她年紀不大,又沒人跟她仔細說過這些事情,不知道懷孕分娩得要十個月工夫。這一驚非同小可,隻以為自己立即便要生子。頓時被驚得冷汗涔涔,淚落如雨
就在此時,梅妹卻突又覺肚中痛感更強。李二俯到她身上,雙手撫到她小腹處,猛地麵色大變。隻覺她腹內隱隱似有物蠕動。那小腹原本平坦光滑,此時竟微微隆起。
李二這一驚非同小可。梅妹此時肚內絞痛已十分厲害,在床上捧著肚子大呼小叫,直痛得眼淚橫流,抓住李二死不鬆手,大叫“救命”。李二慌得手忙腳亂。他今日偏巧也沒帶個小廝,無人幫手。想去找個醫生,也騰不開手去。
那梅妹的小腹卻也奇怪,隻不過片刻工夫,竟又漲大了許多,內中似乎還有什麼東西不停地蠕動著。瞧那情形,當真是像懷了四五月的胎一般。竟有如此異事,李二臉色青了起來,心中直暗叫見鬼。腦子裏一念及這個“鬼”字,頓時又驚得麵無人色。
梅妹肚痛愈來愈厲害。她嗓子都叫得嘶啞了,兩隻手抓著李二,指甲都深深地掐入了李二皮肉之中,掐得李二齜牙咧嘴,口中也是連珠價叫痛不已。再瞧瞧梅妹小腹處,此時竟已隱隱透出了些兒金光來,內中物什蠕動得更強,時不時肚皮上拱起個小包來。待得平複之後又從別處拱起。
李二瞧得明白。他是已經結過婚的人,也有一兒兩女了。自然知道女人懷孕時的種種表現。不由心裏驚駭萬分——這分明就是懷孕即將分娩的症狀!可是梅妹明明剛剛才與自己歡好,才破了處子之身的,哪有這般快法兒的?
難道,是受到妖邪侵襲了?此念一生,他心中所想,已不是如何才能解去梅妹肚痛,而是一門心思隻想趕快逃離這宅院!
一念及此,慌忙打落了梅妹緊緊抓住自己的手,連滾帶爬地向門外衝去。剛剛才逃到門前,還沒得及開門。忽又聽得梅妹撕心裂肺也似地慘叫一聲。他鬼使神差地回頭一望。這一望,端得是驚的亡魂俱冒。隻見梅妹肚皮上金光大閃,似乎其內有什麼東西突然爆炸一般,肚皮爆裂,血肉紛飛,一團成人腦袋大小,透著金光的肉團從她肚皮上掉了出來。而可憐的梅妹,如何料到一時好奇不僅被人壞了清白之身,到最後又丟了性命!
望著這可怕的一幕,平生錦衣玉食,未曾經曆過風雨的李二如何還受得了驚嚇?登時大叫一聲:“媽呀!”雙眼翻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竟昏死了過去。
到得第二日醒來,這李二卻已經神智失常,見人就道:“妖怪來了!”或者說道:“生妖怪了!”又或者說道:“肚子炸了。”好端端的一位俊秀佳公子,卻從此變成了失心瘋,終日瘋瘋癲癲胡言亂語。家人為了此病也曾花巨金延請了不少高明的大夫,卻無一能治得了。不過也正是因此,後來官府調查這件“凶殺案”之時,他才躲過了一劫。而這件一死一瘋的怪異凶殺案,官府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且說那從梅妹肚皮裏掉出的肉團,落到地上之後,金光更盛。一直亮到半夜三更之時方才漸漸隱去。肉團此時表麵血肉早已凝固,黑糊糊一團,看上去宛如一隻黑色大蛋。“大蛋”表麵不斷地隆起,也不知裏麵藏著什麼活物。驀地,“大蛋”側麵竟被撐破,一隻小小的有力的手臂伸了出來。那手臂表麵雖然有些黃的紅的汙穢,卻可以分明看出是人類嬰孩手臂。
在那手臂的手肘處可以分明看到一個奇怪的胎記。那胎記顏色漆黑,其形竟如一柄黑劍!
那手臂伸出之後,便沿著“大蛋”破損處抓扯。頃刻之間便抓爛了一個大洞。隻見一個渾身掛滿黃紅汙穢的小小男嬰,竟從“大蛋”之中鑽了出來。那嬰孩出世之後坐在地上雙手撐地,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裏滿是茫然之色,似乎努力地想回憶出些什麼,偏偏卻什麼也回憶不出。
抬眼望了望床上死去的梅妹,門前昏死的李二,嬰孩眼中露出了一絲悲憐之意。不過他很快便收起了所有表情,滿臉冷漠之色,緩緩地,竟站了起來。雖然第一下沒站穩,差點栽倒於地。不過他卻甚為頑強,努力了兩三次之後,便已站得穩穩當當了。
若有人見到這一幕,怕不驚呼古怪,認定是妖怪投胎轉世。蓋因這嬰孩出世的情形實在也太過於詭異。要知道尋常嬰兒出世之後,起碼也得等到一歲左右,方才開始站立學走。而他甫一出生,便即站立,實在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