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朝日,伴著些清冽,洋洋灑灑落在皇城。
這時候,天剛摸亮不久。
將軍府朱紅色樟木門還未開啟,便有一粗布藍衣,杵著掛幡的男子嘭嘭拍門。瞧著些許粗大的布衫,卻流現出柔和線條,分明是個女子。門體厚重,發出的聲響猶如大錘擊鼓。
大門吱呀開啟,從裏頭擠出個人,半探著身子。抬眼一見男子,哧溜縮回,嘭地一聲合上門。
剩下男子張牙舞爪在門前蹦躂,“小娘子,你倒是讓我進去啊!”
裏頭沒有反應,男子累了索性下身盤踞雙腿坐在門前頭。
眉目清秀,襟若玉冠,在男子行列中骨子略顯單薄,輪廓柔軟。不禁令人質疑其真實性。她是煙水一,大寅國定北將軍煙寒之女。五年前獨自離家出走,迷愛算命,當做一生的使命,為了精通技藝而四處拜訪。
哪裏知道,這才回到將軍府大門,那娘子連門都不讓進。
她已經在府門外與府內下人如此對峙了三日,老夫人連門都不開,下人們出行購菜也是後門出入,都見不得一眼。
她知道老夫人恨她,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既然出去了,更不想讓她回門。或許她死了,老夫人笑得比誰都開心,隻有他哥哥,爹爹,娘親會哭。娘親會哭嗎?煙水一質疑,搖搖腦袋,有些自嘲般的苦笑起來。
她可是從未見過一眼她娘親呢,更不知道娘親愛不愛她。如果愛她,怎麼會舍得那十年都不帶一聲書信。
初夏的日光總是清冷,煙水一縮縮腿,摟住自己。
瞧著日光瀉下,將地上明暗劃分,煙水一坐在黑暗裏。思緒在飄忽,她不知道黑暗會有多久。她母親生下她,被老夫人攆出家門,讓她無依無靠的黑暗。煙寒不在家,讓她受老夫人鎮壓的黑暗。行事處事,都需要顧慮三分。
如今她回來要做的,還很多。
推翻水貨的名聲,改掉老夫人對她與她娘的所有偏見,雖然她並未見過娘親一麵。思念也隻能夠瞻仰煙寒掛在房裏的畫像。她得讓老夫人明白,她娘不是禍害,她也不是禍害,一切是她自己造成的。與她煙水一無關。
她要揚名大寅國,賺點銀子,然後去出雲國找回她娘,最後得到自己最想要的自由。
流浪天地之間,醉心山水之色。
如果可以的話......拐個夫婿亦是可以的。
盛日的浪潮衝破黑暗的無邊,她的小時代就如眼前一步步攀爬上身的陽光,就要將她籠罩。
想到這裏,煙水一又振奮起來。蹭地爬起身,揮掌拍起門來,“小娘子,周小娘子,給我開門。”
這小娘子她認識,她走之前,那周小娘子與門姑姑的侄子定了親。想必現在已經過了門。
將軍府大門嗚啦一聲打開,開門的果然是周小娘子,穿著淺藍色細麵衣裳,淺赭色褶裙。
隻是麵色黑了又黑,眉目間現幾分蔑色,“老夫人說了,二小姐當初獨自出走,了無音信,鬧得府內不安寧。如今小姐回來,若是不知錯,否想進府。”
這是老夫人讓人傳話來了?
“我哪裏有錯?當初我離家留下書信,說是拜師學藝去了。有交有待的,哪裏錯了。”煙水一一瞧,雙眼眯起來,好似疲憊不堪。
“奴婢哪能知道二小姐有沒有錯,老夫人交代的,二小姐不認錯,就不能進門。”周小娘子堅守,挺著胸膛,雙手橫檔,守在堂門。
“你敢攔我?誰借你的膽子,膽敢狐假虎威!”煙水一來氣了,一手撐住門扇,便往裏鑽。
周小娘子趕緊向身去攔,橫推豎擋。兩人身影各自抵住,交手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