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簿又審視地看了一眼正誇誇其談的謝傳風,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出手很豪綽啊!一個管事,就算上下其手,從中漁利,他能在短短數年間撈到這麼多財富?”
王主簿根本沒有聽謝傳風究竟在說什麼,決定他收不收這份厚禮,或者說是否答應做謝傳風的後台,為謝傳風在驛路運輸上爭得一席之地的關鍵並不在這份禮物本身,而在於這份禮物究竟是誰送的。
王主簿暗暗盤算,謝傳風被田家趕走,應該隻是一個幌子,也是田家撇清自己的一個手段,這謝傳風很可能是田家安排到葫縣的一枚旗子,那麼我收下這份厚禮,就是站到田家這條船上去了。
王主簿緊張地思索著,趙文遠是播州楊家的人,葉小天據說會成為紅楓湖夏家的女婿,而這謝傳風則是田家的人,看來土司們已經看破了朝廷想以葫縣為突破口,試圖擴大控製貴州的意圖。
而朝廷坐視這三方勢力把手伸進葫縣,顯然是三年來試圖控製葫縣的一係列措施一再失敗,朝廷已心灰意冷,既便還沒有放棄控製貴州的想法,至少目前來說也隻能繼續保持大明建國百餘年來貴州一貫的體製,這暫時對一個國家來說,十年八年、五十年一百年,都是有可能的,這種情況下,我該何去何從呢?
王主簿暗自思忖:“原本在葫縣,三分天下我能據其一,是因為我與高李兩寨關係都不錯。但是他們拉攏我,隻是希望在抵製朝廷一係列試圖控製葫縣的政令時,我能從中起到作用。
如今朝廷已經很少有什麼動作,我對他們的影響也是越來越小。最重要的是,楊、田、夏三家已經開始插手葫縣,我最大的倚仗已不足以稱為倚仗,到時候花知縣背後站著朝廷,徐縣丞背後站著田家,葉典史背後站著夏家,葫縣還有我王寧存身之地麼?”
謝傳風說完,見王主簿似乎正悠然出神,便試探地問道:“大人?”
“哦?哦!”
王主簿迅速做出了決定:“朝廷已有退縮之意,一旦拋棄葫縣,花晴風作為兩榜進士、七品正印,朝廷必然另有安排,我王寧卻需自尋出路了,如今楊、田、夏三家中,隻有田家不但爭了一個縣丞之位,而且還派人搶奪驛路要道的控製權,似乎是誌在必得,我便投靠田家吧!”
想到這裏,王主簿微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官便應允你了。葫縣地少人貧,驛路運輸關係到本縣許多人的生計,你盡管好好做,本官盡力與你方便就是。”
謝傳風一聽不由又驚又喜,他方才隱晦地提出要販賣茶葉、香料、珠寶等物,原本沒指望王寧全都答應。這些貨物都是牟利至少十數倍的貨物,但風險也大。
從南方采購珠寶,通過貫通貴州的驛道可以轉運江南富庶之地,也可以經曲四川販賣到西番。西番密宗最喜歡以貴重寶物裝飾佛像佛殿,八寶莊嚴,焚香虔敬,以像西天。這種風氣現在已經蔓延到道教,道教設像也開始講究金鑲玉裹,氤氳祈禳。而出家人又最有錢,這些異域珠寶大有銷路。
至於香料,不僅佛道兩家需求最盛,中原富有人家一樣對香料有大量需求,這些東西都是暴利,當然稅賦也高,因此想賺更多的錢,就隻能走私,要走私就需要官府有人策應。
而最緊要的一樣貨物就是茶葉,明代茶葉可是作為戰略物資來監管的,因為番地不產茶,他們又恃茶以生,故朝廷立嚴法管理,用茶葉製番人之死命,壯中國之籓籬,所以走私茶葉比偷稅漏稅罪責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