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山？
那個傳聞中的仙居之地, 柔嘉幼時隱約聽人提起過。
但柔嘉從未見過來自悠然山的軒轅族人，直到敖晟翎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初見敖晟翎, 柔嘉深深看了那人的眼睛, 隻覺無比清澄透徹，不似俗人那般混沌複雜。
柔嘉不知自己何時對那人動心, 用情至此，然而她從未想過與敖晟翎去悠然山。
她出生於當今皇室嫡係，享盡人間尊貴, 亦束縛於家國宗室。
對著恩師的殷切眼眸, 柔嘉的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怕是家中不允......”
深知愛徒顧慮，卓卉君輕聲笑道：“師父並非問你家中，隻是問你......你自身如何想法？”
垂眸苦笑, 柔嘉的嗓音有些低沉：“...師父應當曉得...徒兒不能那般‘肆意妄為’......”
“.......聆兒還不夠‘肆意妄為’的麼？？”卓卉君目光如炬, 口吻似歎息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敖晟翎眼巴巴地從北狄跟著你一路過來, 難道隻是因為你長得美？”
臉上不由地一熱, 瞬間燙到了耳根......羞於去看恩師的表情, 柔嘉雙手捂臉不願說話。
見得愛徒那般，卓卉君不再深入探討下去, 她轉而換了個話題：“聆兒當知自己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靈狐血脈早已覺醒，為何隱忍不言？這幾日低燒不退，若非高人出手相助, 萬一......這可如何收場？”
撫著熱烘烘的臉頰, 柔嘉低聲答道：“自北狄入關之後, 娘親定可知曉我身在何處。雖說聆兒手中斷了‘塗山草’，但聆兒深信娘親必會想法子幫我的......”
提及愛徒的娘親，卓卉君悄然望了兩眼四周且未有察覺出異樣，於是她端來一碗湯藥給柔嘉，慈愛言道：“我的小乖乖...喝下了湯藥便安心躺著，縱然有千萬事，都待你大安了再說。”
溫順接過湯藥一飲而盡，柔嘉擦拭嘴角，無意間瞄了一眼門外。
忍住笑意，卓卉君狀若自然言道：“敖家老七早就來看過你了，隻是為師嫌她太聒噪，擾人清夢，索性將她趕了出去。不過...為師保證，待聆兒歇了一覺醒來，敖家老七必定在一旁守著你的。怎麼說這也是輪班的活兒呀？對麼？”
俏臉一紅，柔嘉胡亂點著頭，急匆匆地拉過棉被，麵朝裏側躺而臥。
未過多久，卓卉君聽聞愛徒呼吸平緩綿長，知她已是安然入眠，遂起身往門外走去。一眼望見敖晟翎立在不遠處探頭探腦，卓卉君故意板著臉視而不見，隻是招呼那個正巧路過的灶間廚娘過來收拾房內碗筷。
見得卓卉君將自己當做空氣那般忽略不計，敖晟翎心中暗暗叫苦，但她再如何恣意不羈也不敢對著柔嘉的恩師無禮造次，隻得繼續扮作華表柱上的那隻蹲獸......眼巴巴地望啊望.......
也不知望了多久，正當敖晟翎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向卓卉君懇請入內，即見楚曄、楚悅顏兄妹二人領著幾個小廝婢女揚長而來。
楚家兄妹倆自然也看到了木杆子似的敖晟翎，楚曄對著敖晟翎頷首一笑，楚悅顏看也不看敖晟翎一眼。
瞧那楚家小廝婢女各個手中捧著禮盒，應是過來探病的。果見楚曄帶著楚悅顏對卓卉君恭敬行禮，三人說了幾句話之後，即見楚悅顏跟著卓卉君進了室內，而楚曄則是在門外階下立等，應是為了守禮避嫌。
看那楚曄仰首闊胸、器宇軒昂的睥睨姿態，敖晟翎心中不禁冷哼，但又隱隱泛酸，更是覺著自己立在此地是多餘的。遙遙望了一眼那扇雕花木門，敖晟翎咬咬牙，一聲不吭地轉首離去。
獨自一人回到住處，敖晟翎坐在茶幾前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但她卻沒有喝，隻是盯著茶杯上嫋嫋熱氣開始默默發愣。也不知她心裏在想些什麼，這一愣，便愣到了黃昏。
夕陽西斜，紅霞滿天。
滿室清冷，更顯孤寂。
敖晟翎獨身坐於昏暗之中，不知不覺，有人為她點了一盞明燈。
似是有了提醒，敖晟翎一下子回過神來，她站起身走去書桌邊上拿起一本薄冊，循著書簽，低頭閱覽。
點燈之人隻是靜靜地立在燈旁，應是不忍打攪她的清靜。橙黃燈光映在那人臉上，忽明忽暗。
薄冊所載內容不多，其實敖晟翎早已熟記於心。就在紙頁即將被翻爛的時候，敖晟翎輕輕歎了口氣，終究抬起頭來看向點燈之人，柔聲問道：
“六娘為何不坐？”
“你沒請我入座。”
世家名門少女有她自己的驕傲，楚悅顏的眸光喜怒不現，她的話音也是平淡無波。
敖晟翎汗顏，她將書桌上的那盞燈籠點上，室內更加亮了幾分，亦是將她二人的麵容照明了幾分。抬眼看向楚悅顏的眉眼，敖晟翎上前指著一把椅子，愧疚言道：“六娘請坐，我來給你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