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隊長不知敵情,隻能被一個戰士拉著撤退,他不時回頭點射。那戰士的衝鋒槍逼住了冉幺姑和袍哥,使得他們不敢太靠近;但是他們緊迫不舍,想要耗盡對方的子彈再獵殺。目標在運動中,她幾次都沒擊中。覃天恕猶豫著拔出槍來,跪在地上仰天長歎一聲道爹,我要為你複仇了。然後雙手握槍瞄準,等待時機;終於看見胡隊長跳出溝壑那一瞬間,他開槍射擊,隻見胡隊長慘叫著摔倒塵埃。
她回身對他豎起大拇指,繼續追擊,他坐下吹著槍口的餘煙。那戰士見胡隊長中彈,回身扛起他就跑。眼看袍哥就要追近,這時,前方傳來密集的槍聲,黃世傑的隊伍接應來了。覃天恕聽見,急忙追上去拉住她說援兵來了,見好就收吧。他們帶著袍哥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黃世傑率隊衝來驚散了袍哥隊伍,回身要醫士搶救老胡。胡隊長說他不要緊,屁股中彈暫無性命之憂。要他們馬上抬著他去搜查修道院。來到修道院外,胡隊長在擔架上指揮敲門,不開就強行進入。一個修女開門,剛要開口,就被黃世傑推到一邊,戰士們魚貫而入。修女驚叫,嬤嬤趕了出來,看見持槍的戰士和擔架上的胡隊長,質問你們怎麼擅自闖入?我要向你們的政府抗議,你要承擔外交後果的。
胡隊長坐在擔架上說別管她,進去給我搜。我現在正式告訴你,你在中國的土地上,再敢妨礙我們剿匪的話,首先你要承擔窩藏包庇的罪責。嬤嬤絕望地比劃十字,口中念念有詞道阿門,讓上帝寬恕你們這些罪人吧。黃世傑忽然回來報告,說搜出這個軍用包,好像是單淩雲的。胡隊長接過仔細察看,說這就是我們隊裏發的,肯定是的。喂,你這個院長,我問你,這個包是哪裏來的?你這兒怎麼會有我們的軍用品?
嬤嬤看見,不好隱瞞,說道這是一個客人留下的,與本院無關。胡隊長逼問什麼客人?你必須說實話,否則我們打擾了那些修女,對你不利啊。嬤嬤說道是冉小姐的客人,也是一位小姐。胡隊長大喜,要跳起來,哎喲一聲,又坐下問道是冉幺姑吧?那個小姐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她們人呢?你藏在哪裏去了?
嬤嬤說就是那個冉小姐,這個客人嘛,也是外地人,很秀氣的,不知道名字,好像姓單吧。冉小姐的父親是本院的捐建者之一,她們一直借住在這兒。今天下午剛剛來人把那個單小姐接走了,不知去了哪裏。胡隊長生氣地說好啊,原來這個女匪一直窩藏在你們這裏,我回頭再找你算賬。小黃,我們撤。趕快回去設法營救單淩雲,太好了,她竟然還活著。
聽說小單還活著,且在冉幺姑手上,關勇波大喜。胡隊長擔心他們這次被打驚r,會不會給單淩雲帶來危險啊?問他準備怎麼辦?他說隻有一個辦法,通過覃天恕談判,救人要緊。胡隊長疑惑地說,在偷襲他的人裏麵,又隱約看見了上次暴動追殺他的那個男人,他懷疑就是覃天恕。關勇波疑惑道,不會吧?剛剛和他談好了,他是準備來投誠的啊。先不管這些,還是趕緊營救單淩雲吧。你先養傷。
關勇波隻身來到鐵爐寺,鐵筆和尚在大殿行香,他上前合十問候。鐵筆和尚說施主殺氣漸退,和氣漸生,看來快要功德圓滿了。他謙卑笑道托法師的福,多少年的匪患,很快就要蕩平.老百姓終於可以過上安生日子了,。和尚說但願但願,民元共和以來,戰禍兵燹,民不聊生,大地血流飄杵,百姓填溝轉壑,但願從此之後,撥雲見天,佛光普照,休生養息,開萬世之太平啊。
他笑道請法師放心,我黨所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正是要開建一個人民當家作主、上下和衷共濟的民主社會。各民主黨派和各宗教界人氏,我們都歡迎來一起參加政治協商,為複興中華民族創建和平盛世而出謀劃策。法師,我受梨川縣人民政府的委托,希望能邀請前輩參加我們的民主協商大會,不知法師能否屈駕光臨?
和尚微笑道施主,我們還是到後院品茶吧。他們來到後院坐下煮茶,鐵筆和尚緩緩"蛻道施主的美意,老衲心領了。四十年前,老衲和閣下一樣,痛恨時弊,心懷天下.自以為手提龍泉,懷抱利器,就能安邦定國,實現共和。一次革命,二次革命,北伐抗日,老衲皆曾躬逢身與。哎,最後看到的卻是將士血染戰袍,政客紅透簪纓。黨派相爭,多為一家之鼎爵;權術攻伐,何關百姓之福祿。於是隻好潔身遠引,避居林泉以享天年。老衲已厭倦了任何政治,唯望古寺寒齋,為民祈福;不求通衢高衙,聞達於世。
施主是天性純良之人,還望鑒諒老僧孤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聽罷,有所觸動,無言沉思。和尚說二泡的茶,施主慢用啊。他說謝謝法師高論賜教,晚輩今天還約了一個朋友,想借寶刹說話品茶,也望法師予以開解。和尚說施主請便,人皆心中有魔,人皆可以成佛。苦海有涯,佛法無邊啊。
他們正說著,覃天恕走了進來,對鐵筆和尚合十行禮說叨擾法師了。和尚笑道不必拘泥,兩位施主慢慢吃茶,老衲禮佛去也。
覃天恕行前,曾向冉幺姑明說要去和關勇波議降。冉幺姑為他扣上衣服,拍拍灰塵說人各有誌,咱們互不勉強了。他說姓胡的昨天吃了我一槍,多半難活了。你我的大仇已了,你要答應我,從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好嗎?她說好的,我的少爺,咱們不說這個了。你去投誠吧,我會暗中保護你的。昨天的事兒,你記著,完全推到我身上,反正我是債多不愁的。
覃天恕走後,她還是覺得心裏很亂,感覺很不踏實。她坐在院子裏一邊曬太陽,手臂還吊著繃帶,一邊就拆卸著手槍擦拭起來。單淩雲起來洗漱,鬱悶地看天說轉眼就是秋天了,雁陣也來了。她笑道小妹妹想家了吧,姐姐委屈你了;跟著姐顛沛流離的。單淩雲賭氣說我也不知道你扣著我幹嗎?你要狠,就別東躲西藏啊。我可告訴你啊,你那傷還沒收口,別在陽光下曬發炎了。她笑道還學會心疼姐了,好,是個知冷知暖的人嘛。
單淩雲不屑地說我是個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就是個阿貓阿狗,一樣要救治。她大笑道,你還敢罵我啊。好吧,看在你人心不壞的麵子上,姐就不懲罰你了t你這兩天收拾收拾,姐送你回去吧。單淩雲疑惑地回頭看著她說,你就知道騙我。
她笑道我看你也看膩了,你看我也看煩了。把你殺了也熬不出二兩油,再說兩國交兵,還不斬俘虜呢。算了,放你一馬,省得你一天在我這兒混飯吃。單淩雲有些驚喜地問真的啊?你說話算不算數?你要反悔你就是小狗。什麼時候放?她說就這兩天吧.你把姐哄好一點,你可不要得意忘形啊。
兩人平靜地在蒲團上對坐喝茶,關勇波盯著覃天恕問道,昨天你和冉幺姑是不是又偷襲了胡隊長?他閃爍其詞地說,我沒有啊,我們下山就分手了,她不會吧?姓胡的被打死了嗎?關勇波鬆了口氣,說你沒參與就好。老胡受傷了,估計會殘廢。現在有個機會來了,對你十分有利,你按我說的做了,我可以保證你將獲得完全的赦免,假設冉幺姑願意的話,也肯定可以免她的死罪。
他苦笑道什麼事兒啊?我這一年就沒聽說什麼好事了。關勇波說你知道冉幺姑一直喑中扣押著單淩雲嗎?他驚疑地說,這事我還真的沒聽說過啊。她如果綁架了小單,應該告訴我啊。關勇波說這事起先要說還真與她無關,甚至現在還可以說是她做的一件好事。
覃天恕疑惑道,在你們眼中,她還能做好事?關勇波說人性的多麵性嘛;小單被跛豪手下綁架了,可能準備奸殺的,被冉幺姑暗中救走了,我們一直查無下落,昨天才發現在冉幺姑手上,她把小單扣押在修道院。胡隊長去解救,還被冉幺姑偷襲了.人又被轉走了。天恕,無論你是幫我還是幫自己,你都得馬上去找到冉幺姑,說服她釋放人質,這就是你們的免死之功啊。
覃天恕說我還沒發現有小單,你放心,她如果過去沒為難這個小單,現在也不會,勇波,我隻想告訴你,冉幺姑不是殺人魔頭,她也是個女人,你們對她誤解太深了。關勇波說事不宜遲,以免夜長夢多。你馬上去營救,小單也是田櫻最好的女友。你最好借機勸說冉幺姑投誠,就憑這個,她是可以折罪的。我馬上報告縣委,請求對你們的特赦,爭取本周六,你就帶人帶槍出來投誠,我會為你主持歡迎儀式的。
他沉吟道好吧,冉幺姑難說,但是,我保證把你的單淩雲帶回來。我們無論怎麼爭鬥,我是不會傷害女人的,但願你們也能這樣。那我先走了。關勇波起身和他握手告別說,一切都該結束了,讓我們重新做好兄弟吧,我等你。
冉幺姑在一個隱居院子裏讓單淩雲給她換藥,一個袍哥帶著覃天恕進來。她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打聽到情況沒有?姓胡的下落如何?他忽然看見單淩雲,驚喜道小單,天啊,你還活著。幺姑,你把她藏得深啊,怎麼從未聽你說起過啊?
她笑道撿的一個幹妹妹,忘了告訴你。怎麼,你們認識嗎?是他們找你要人了吧?
我還正想要成全你的。單淩雲突然看見覃天恕,激動欲淚地說天恕兄,你,你,你可要救我啊。他示意說小單,你放心,不要哭了。幺姑,我們出去走走吧。
她會意說好,等我包紮完。她又對單淩雲說,喂,小妹,接你的人來了,恭喜啊。單淩雲期望地盯著覃天恕和冉幺姑看,暗自激動不言語。他倆出門,他說我才知道你還做了這麼一件好事,積德啊。她嬌嗔道我做的好事多了,這個丫頭那時搶救過我,我看她落在棒老二手上,那會死得很慘,於是出手救了她。她是共軍的醫生,我隻好先扣下,省得去救他們。
他激動地說我跟關勇波談了,他說隻要我們救出單淩雲,你我就可以完全獲得赦免,這話我也信,畢竟確實是你救的嘛。這是個機會,我還是想勸你跟我一起下山投誠算了,你看呢?我是久厭兵戰了,我們都趁機脫手,遠走高飛吧。她昔笑道你的好意我領了。我和你不一樣,和關勇波的關係也不一樣。你是大學生,你在哪個社會都可以尊嚴地活;我就是個江湖子弟,老話說得好,江湖兒女江湖死,我要離開了江湖,我什麼都不是。我喜歡尊嚴地生活,一生沒向誰低過我的頭,投降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說還要做楚囚。
他說我們已經山窮水盡了,我不想看著你窮途末路。她笑道你不要說了,我心已定,這件好事,其實是我一直為你準備的,希望能為你脫罪。至於我,你無須多考慮,我自己自有打算。先父一生的交遊遍及天下,我的退路很多。我在看到你確實安全無憂之後,也會退出江湖的,你先走一步吧。他問為什麼不和我一起退出呢?我們還可以……她打斷說,天恕,不要說這個。你對我的情義已經夠了,咱們不再說這個了。我原諒你,把自己給你,並不說明我還想接替田櫻。我的心早就死了,對這個名分更不在意了。田櫻是個好女人,值得你用餘生去懷念,你還應該去幫她父母養老送終;我不想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請你原諒我的拒絕,也請轉告關勇波,他如果食言,不能確保你的安全,那我會親手滅了他。另外剛才你沒說,那姓胡的死了沒有?他搖頭說受了重傷,可能殘廢,狗目的命大啊。
她非常憂慮地說這個人還活著,就是你的隱患,你們是結了世仇的,你要提防他啊。他也遺恨地說確實遺憾,鬧了這麼大一場,還是沒除掉這個仇敵。他命不該絕,算了吧;但是我更為你擔憂啊。假設我們還能活著出去,希望不要走失了。
她看出他的傷感,安慰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自己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吧,我勸你不要一次性把武器都交完,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你哪天正式下山,我把這丫頭再交給你。山高水長,後會有期了。他說這個小單也是我和關勇波的師妹,而且可能還是關勇波的女友,你能救她,關勇波內心肯定是十分感激的。其實,這個機會還是……她賭氣說,什麼?她是姓關的女友,那我幹脆不放了。他急忙阻攔說,得得,你可別這樣。我也就這麼瞎說,她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求你不要為難她了,小姑娘,也挺無辜的。
三先生在院子裏清點著武器彈藥和其他雜物,伏案登記,清理財務。覃天恕回來,三先生迎接道,少爺,我都清理登記好了,您一會兒看看吧。他說辛苦您了,不用看了。三先生說您還是要看看的。我這些年承蒙你們老少兩代的信托,該有個交待了。我本來也是孤老一個,來去無牽掛,以後您都得自己管好這些了。雖然家道敗落,但是老虎倒了架子大,您還得心裏有數啊。
他說您放那兒,我回頭看看就行了。再過幾天,咱們一起下山,把弟兄們都叫上,去登記一下就可以都回來了,大家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三先生苦笑道少爺,弟兄們我都傳達了,他們沒問題,都聽您的。我嘛,老了,就不跟您去了,您多保重。
他驚異問道您怎麼不去了,您不去恐怕說不通啊,還是再陪我走一程吧。三先生苦笑搖頭說,少爺,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我都一個花甲的人了,這輩子跟著你們覃家,風光了幾十年,我知足了。我就別臨死再去丟老爺的臉了,您多擔待。
他憂慮地看他一眼,不再言語,取過那些賬簿隨便翻閱。
為了幫覃天恕脫罪,甚至幫冉幺姑求個生機,關勇波帶著彭龍日夜兼程,打馬直奔縣政府大院。他下馬把韁繩丟給彭龍,自己上樓直奔縣長辦公室。馬縣長正在看文件,他徑直推門闖入,馬縣長驚疑抬頭問道,你怎麼這麼晚來了?他立正行禮報告馬縣長,說有急事要請示,單淩雲找到了。她被土匪綁架後,又被冉幺姑救了;冉幺姑一直扣著她的。
馬縣長說那趕快設法營救啊,你要請示什麼?他說覃天恕已經同意率隊下山投誠,我要他去動員冉幺姑一起投誠,隻要交出單淩雲同誌,我說我可以請示縣委,免她的死罪,對覃天恕,可以完全赦免,享受開明鄉紳待遇。這是我個人的意見,我必須要征得組織的同意才行。我不希望失信,影響今後對其他敵人的招撫和我黨的形象。
事關重大,馬縣長起身踱步思考,他緊張地看著。半晌馬縣長說這個問題不是個小問題,冉幺姑的罪行實在是太多了,先放一邊再說。對這個覃天恕,我個人也不乏理解之處,如果他還能幫我們救出單淩雲同誌,我認為是肯定可以將功折罪的;對於以前的罪行可以不予追究,這一點,我會在縣委會議上堅持,你放心。但是前提是他必須是真誠地悔過自新,對於他這樣出身的人,要真正脫胎換骨還是很難的,你要提防他又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