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容若知道韓蘇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也知道這宮裏人事的辛酸,不知為何,在看到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宮門向內凝望的時候,她的心裏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淒涼之感。
而現下,就算是自己幫他一個忙吧。
“哦?蘇兒也來了?”洛皇很是意外的樣子,接著喚道,“許有義。”
許公公聽到皇上叫自己,忙進了殿內,“皇上。”
“讓蘇兒進來吧,朕也好久沒見他了。”
許公公心下一咯噔,糟了,剛都讓人走了,但他麵上依舊一副泰然的樣子說道,“奴才這就去領王爺。”
退出殿外,許有義忙遣了身邊一個小太監,“快,快!跑到宮門口宣祈王爺進宮,要是人走了,你提頭來見。”
小太監聽了一嚇,慌張地拔腿就跑向了宮門。
好在等他趕到宮門的時候,祈王爺剛上了馬車,還沒走。他慌忙攔住馬車,大聲說道,“祈王爺,皇上宣您覲見。”
韓蘇坐在馬車裏心下訝異——無卦果然料事如神。她讓自己在門口等到巳時三刻,如果自己剛才聽了前一個小太監的話先走了,豈不是就見不到後麵這一個了?
韓蘇心中有些複雜地隨那位小太監一路去了正殿。
許有義在看到韓蘇到來的一刹那,提到喉嚨口的心終於放了下去,匆匆走來將他迎了進去,“祈王爺,皇上已經等你許久了。”
韓蘇禮貌說道,“勞煩許公公了。”而後提步進殿。
此時上官容若正隨著上官丞相一同告辭出來,韓蘇便在殿門口遇上了他們。
“丞相大人。”
“王爺。”
上官丞相和韓蘇相互作揖,而後一進一出,分道揚鑣。跟在他身後的上官容若對著韓蘇大方一笑,而後與其擦身而過。
韓蘇點頭招呼,沒有停留,直接進了殿中。
皇上此刻心情很好,見到韓蘇這個不太親近的兒子,倒顯得比平常還熟悉了幾分。
“蘇兒,身子可好?”
“勞父皇掛心,已經大好了。”
“那朕就放心了,年輕人也要多注意注意身子。這春天最易大意得病。”
“是,孩兒知道了。”韓蘇有些拘謹地回答道。
一番寒暄過後,韓蘇道明了來意:他要提前行弱冠之禮。
洛王有些訝異,尤其在聽到他提出要在十日之後,洛王更是奇怪了起來,“蘇兒,為何要如此匆忙?”
韓蘇靜默了一會,低頭拱手,聲音有些壓抑地說道,“稟父皇,兒臣隻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在父兄引領之下束發成冠,取字成人。日後……哪怕真如了清大師所說,命止弱冠,兒臣也想要個冠禮,以了心願。”話音末尾,他漸漸帶上了幾分嘶啞,幾不能言,“而十日之後,是娘親生誕之時,兒臣……”
韓蘇在賭——賭洛皇不知自己娘親生辰,那般對待自己娘親的人又怎會記得娘親生辰。更何況娘親本就是這個季節出生,最多差十天半月。
娘……請您保佑孩兒,定要度過此劫。
洛皇聽罷,心中感慨,畢竟也是自己的兒子,隻是這短命之相……
唉……
他軟言勸道,“冠禮是大事,提前也不是不可。隻是十日之後有些草率,不如讓禮部定個好日子,好好準備準備。”
洛皇完全沒有質疑十日之後是韓蘇娘親生辰的說法,眼裏全是滿滿的同情。
韓蘇劈開那刺痛他的眼神,緩緩跪伏在了地上,“父皇……兒臣擔心自己等不到……”哽咽的聲音帶著幾分堅持,“求父皇……恩準。”
洛皇許久沒有說話,有些心酸地看著麵前的韓蘇瘦弱的身體伏在殿上,最終長長歎了口氣,“都隨你吧。”
他轉身看向一旁的許有義,有些疲憊地下旨道,“傳朕旨意,十日之後,於太廟行二皇子韓蘇冠禮,凡四品以上在京官員一律出席,著禮部與翰林院速速辦理,務必精益求精,了我兒心願。”
許有義躬身退下,“是。”
韓蘇伏身大拜,“兒臣謝父皇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拜辭出宮,坐在馬車之上,韓蘇隔著車簾,若隱若現地看著街道的景象,腦中空空而又雜亂。
十日,還有十日。
如果無卦不是那無命之人,那麼按了清大師所說,他就隻剩十日的壽命了……
車水馬龍,鬧市喧嚷。在這一方安靜之中,韓蘇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牽起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容——就算她不是,那又如何。能有她為自己如此費心費力,全心相待。這一世,哪怕隻有十日,他也知足了。
若說可惜,若提不甘,怕是隻有不能向她大膽表述心意,與她一同廝守到老吧。
無卦……遇到你是韓蘇此生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