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十點半,明曉西一臉落寞地趴在沙發上,開著電視,卻無心觀賞,抱著公仔,長籲短歎。
明曉東突然打開自己的房門,捂著肚子艱難地移了出來,邊移邊帶著哭腔控訴:“妹妹啊!你現在一天到晚在幹什麼啊?天天這麼晚回家,我都快餓死了。”
明曉西沒有理會哥哥,憂傷地將頭轉向另外一側,現在她的心裏滿是莫誠,他的豪放、他的悲壯、他深不可測的心,他欲說還休的情。
“妹妹啊!感覺你現在很不開心啊?”明曉東一屁股坐到明曉西身邊,討好地套近乎,“是不是誰欺負你啦?告訴哥哥,我給你報仇雪恨。”
明曉西疲軟無力地看了眼哥哥,輕輕搖頭:“沒用的,這一次誰也幫不了我們了。”
“什麼話這是?難道還有你哥哥我做不到的事情嗎?”明曉東被激發得豪氣衝天,“是不是你們那個什麼炫舞堂被人家打敗啦?”
“現在還沒有被打敗,不過應該快了。”明曉西難受地都快哭出來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什麼找死等死的,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呸!呸!呸!”明曉東瘋狂地搖頭,還不住地往地上吐口水,“到底什麼事讓你們怕成這樣啊?”
“哥哥,你聽說過JUNION嗎?”
“JUNION?”明曉東撅起了嘴,喃喃自語,“有點耳熟耶,好像號稱什麼地球街舞第一人是吧?”
“嗯,是公認的世界街舞大師,他最擅長的就是化腐朽為神奇,凡是他編排的舞蹈至今還沒有失敗的案例呢!真的非常可怕,簡直就是東方不敗。”明曉西將莫誠告訴她的話又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什麼東方不敗西方失敗的?這一套又一套的話是不是莫誠那臭小子告訴你的啊?”明曉東一臉不屑,“真想不到現在街舞圈裏也流行胡誇風了,東方不敗?我呸!”明曉東又重重吐了口口水,唾沫星還沾在嘴角。
“哥哥,你是不是認識這個JUNION啊?”明曉西疑惑地看著哥哥,現在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老哥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了。
“我才不認識他呢!我幹嗎要認識他?我又不要和他爭什麼……地球第一人。”明曉東故意拉長尾音,一臉神氣和不屑。
“好了啦!哥哥,如果你有什麼話要說,就請你正經點。”明曉西生氣了,翻著白眼看著明曉東。
“別急嘛,好妹妹,如果我告訴你如何對付JUNION的方法你以後天天給我做飯好不好啊?”明曉東又嬉皮笑臉地湊到了妹妹麵前。
“好啊,好啊!”明曉西居然興奮地跳到了明曉東身上,“哥哥,你真的有辦法對付那個JUNION啊?”
“哎呀!你重死了,快下來!快下來!”明曉東被明曉西壓得齜牙咧嘴,“臭丫頭,你想壓死我啊!”
明曉西立即乖乖地跳了下來,笑嘻嘻地拉住明曉東的胳膊晃來晃去:“好哥哥,你快說吧。”
“嗯!這還差不多!”明曉東又搖頭晃腦說了起來,“那個JUNION雖然喜歡吹大牛,不過就算他不是地球街舞第一人,排在前五名應該沒什麼問題的,而且他的排舞能力確實蠻強的,若單論此點,JUNION第二的話,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那……那怎麼辦啊?”明曉西又緊張起來,“那我們還不是死翹翹了?”
“如果你們和JUNION正麵強攻的話,想不死翹翹都難,不過,還是有其他辦法投機取巧的。”明曉東看著妹妹一臉信服的模樣,愈加得意揚揚,“街舞本來就誕生於美國黑人群體,然後再傳向世界的,對街舞的理解自然沒有人可以超過美國黑人啦,所以說如果我們中國人一味地想在技巧上出新出奇的話,怎麼也不可能比美國人做得更先進更完美的。因此我們要改變觀念,要揚長避短,更要活學活用,不是有句話說什麼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嘛,如果你們可以把我們中華民族具有代表意義的文化元素和街舞完美結合,那麼就一定有可能戰勝JUNION的。”
“天啦!哥哥,你說得真是太好了。”明曉西欣喜若狂,“可什麼才是我們民族文化的代表呢?”
“這有很多啊!”明曉東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什麼三妻四妾啦!什麼大紅燈籠高高掛啦!什麼滿清十大酷刑啦!什麼玉蒲團金瓶梅啦……”
“討厭!”明曉西佯裝瞋怒,“你就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點正經的好不好?”
“哎呀!你哥哥我又不是什麼正經人,當然想不出正經東西啦!”明曉東對著明曉西擠眉弄眼,然後打著哈欠慢吞吞地走回自己房間,“正經事還是留給你們正經人想吧。好了,我要去打遊戲了,你快給我做飯吃,否則我餓死了以後就沒人幫你忙了。”
“哦!”明曉西乖乖地應了一聲,然後窩在沙發裏繼續冥思苦想,手則無意識地拿著遙控器不停地調換著頻道。
很快調到戲曲頻道,隻見舞台上一個滿臉油彩的京劇老生正在表演著京劇呢。明曉西眼前突然一亮,更是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大叫起來:“有啦!”然後激動地掏出手機,撥打起來。
電話很快通了,明曉西用興奮的聲調顫抖地說著:“莫誠,我找到對付JUNION的辦法啦!用京劇形式來編排街舞,用民族風對抗世界波,我們一定贏!”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豔陽天。
醫院住院大樓下的草坪上,離開雙拐支撐的西民已經可以自由行走了,雖然動作依然凝滯,但他臉上的興奮之情一點不亞於十多年前第一次直立行走時流露出的喜悅。
“西民……”莫誠歡呼著跑了過來,邊跑邊大聲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現在已經找到對付JUNION和ENERGY的絕佳辦法了。”
“真的啊!”西民高興得忘記了自己腿傷還未痊愈,急忙跑向莫誠,大腿根部立即傳來一陣劇痛,摔到在地。
“西民,你沒事吧?”莫誠趕緊將西民攙扶了起來,心疼地說,“你腿傷還沒好呢,小心一點啊!”。
“沒事,沒事,莫誠哥,你快說是什麼好辦法?”
“嗯,那就是將京劇元素和表演形式融入到我們的集體舞當中,用我們民族風來對抗JUNION的世界波。”經過一夜思考,莫誠對明曉西的創意更加深信不疑。
“太好了!”西民聽後也拍手叫絕起來,“京劇是我們國家的國粹,而且能唱能舞,旋律還特別好聽,肯定會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是啊!而且京劇和街舞的可融性非常大,執行起來一點都不費力的,我都已經想出很多動作了。”莫誠激動地補充說明,邊說邊伸手在空中比畫了起來。
“莫誠哥,你真厲害,這麼精妙的創意都能被你想到。”西民滿臉欽佩。
“不是我想到的。”莫誠連忙搖頭,“是明曉西。”
“是嗎?”西民顯然大出意外,“真想不到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的人居然是她。”
“嗯!其實這一路走來,她真的默默付出了很多。”莫誠輕輕閉眼,往事曆曆在目,情不自禁地感歎起來,“如果沒有她一直鼓勵我,或許我都挺不到現在了。”
“莫誠哥,明曉西喜歡你,是不是?”
莫誠沒有回應,他並不願意在西民麵前談及自己的情感問題。
隻是西民卻又追問:“莫誠哥也喜歡明曉西是不是?”
“西民……”莫誠麵容尷尬,欲言又止。他生命中的一切都可從和西民分享,唯獨情感,不是不願,而是無法。
“莫誠哥如果真的喜歡明曉西的話。”西民逼視著莫誠的雙眼,“那麼就應該大聲告訴她才對。”
“不!”莫誠搖頭,心情複雜地製止西民繼續說下去,“大賽在即,我是不會分散半點精力在情感問題上的,現在我的心裏隻有比賽。”
“那比賽過後呢?”西民顯然不滿意莫誠的搪塞,“比賽後你會告訴明曉西你喜歡她,會親口對她說出那幾個字嗎?”
“我……我不知道。”莫誠竟然慌亂起來,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會喜歡上另外一個人,在他心如死灰的時刻。究竟該如何麵對這份感情,當它已經滋生壯大到無法忽視之時。是坦然接受還是毅然回絕,是不顧一切地逃避還是輕輕捧起對方的臉,溫柔地對她說:“我喜歡你。”
莫誠真的不知道。
“莫誠哥,我突然覺得你好像一個人。”西民的聲音有點顫抖,他是在畏懼什麼嗎?
“像誰?”
“像我爸。”西民眼眶突然濕潤起來,“十年前,爸爸因為逃避自己對媽媽的情感,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事業上,直到媽媽離開了,他才後悔莫及。莫誠哥,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和我爸爸一樣因為生命中曾經的懦弱而後悔,好好珍惜你現在擁有的愛和幸福吧,不要讓它從指縫裏溜走,好嗎?”
莫誠怎麼也沒想到西民居然會勸他去愛別人,而且如此情真意切,他所有的顧忌也都隨風而散。或許,愛一個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複雜,或許執子之手並非生命不可承受之痛。或許所有的恐懼都源於自己對愛的陌生,十年前那場刻骨銘心的痛並非愛的終結,它隻不過關閉了自己心中的一扇門,卻在十年後被另一個人輕輕打開,繼續它本該應有的姹紫嫣紅。或許這一切就是輪回,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否則何以她們會如此相似又如此迷人?
“好兄弟,莫誠哥答應你。”莫誠溫柔地拉住西民冰冷的手,“等大賽結束,我們奪取冠軍後,我就向她表白。”
“嗯!”西民感動地點點頭,“隻要莫誠哥幸福,西民就很快樂了。”
“謝謝你,西民!”莫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感謝西民,隻是心情很快又變得憂愁起來,“不過,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克製ENERGY集體舞的好辦法,但要奪取冠軍依然不容樂觀。畢竟雷飆已經練成了鳳凰翼,以我現在的實力,在個人鬥舞環節中肯定無法戰勝他。我們炫舞堂要想確保獲得冠軍的話,除非……”
“除非什麼?”
莫誠眼部肌肉緊縮,凝視著前方,一字一句地說:“除非在決賽時我也可以成功地跳出鳳凰翼。”
“難道你要在比賽中強行跳鳳凰翼?”西民大驚失色,“那太危險了,不要啊!莫誠哥。”
“可是根本就沒有其他辦法。”莫誠正視著西民,字字確鑿,“不要忘了,獲得全國街舞冠軍是我唯一的理想,隻要有一絲可能,我都不會放過。”
西民早已麵如土色,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侵占他的全身。
“好兄弟,你也不要太擔心,我現在已經可以在空中翻滾兩周了,等到比賽時相信整個人的狀態肯定會好更多,因此成功跳出鳳凰翼也不是不可能,總之,莫誠哥心裏有數的。”
隻是莫誠的強作歡顏根本換回不了西民的半分安心,他隻相信自己的感覺,所以此刻他腦海裏思考的全部都是如何才能阻止莫誠在決賽時貿然強跳鳳凰翼。
練舞房裏,莫誠氣運丹田,全身發力,奔跑、翻滾、騰空、展體、抱膝、下落……雖然整個動作已經做得已經無比流暢,在最高空時的展體也猶如鳳凰展翼一樣瀟灑,但無論如何努力,下落時也隻能翻滾兩周。
相差一周就相差了整個世界。
莫誠發火發愁想喊想哭隨便他如何努力如何掙紮都無法衝破這最後的玄關,如何飛得更高是個問題,技術上已經完全沒有障礙,他現在挑戰的卻是人類的極限,任憑他再如何聰明勤奮,也不可能在短時期內突破。
現在不行,幾天之後,他真的就可以成功嗎?這究竟是安慰別人的好話,還是自我欺騙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