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有刪節)
(二)
回憶仿佛是常說的六道輪回,又回到了過去,把以前的事重新發生一次,隻是這時的自己,儼然是一個旁觀者了。與之相對,夢倒是將來的預兆。我有過多次這樣的經曆。置身於某件是或某個場景時,隻覺得這件事或場景甚是熟悉,似乎已是第二次了,一一細想,才恍然大悟,原是在夢裏有過,不差二樣的。這便是夢預兆著將來。
小學離家有些路途,卻也不遠。那時學校隻有一座長房子,還是瓦蓋的,在裏麵分割成幾間大約五間。因為辦公室要占一間,教室便缺了一間,所以在長房子的西端又補了一間,更是簡易,後邊還有個僻屋,裏麵黑漆漆的不見天日,堆放著破壞的課桌椅,地是土的,牆是泥的,隨手摸去,不是灰塵就是土塊。我上二年級時,便是在這間外補的教室裏,房子雖然簡陋,卻發生了許多有趣的事。苦中不僅有樂,苦中之樂才更樂。我用的桌子是個拐子馬,隻兩隻腳,幸虧是靠牆坐的,無腳的一端隻好放在稍微突出的牆壁上,勉強站立,更是承不住大氣力,小孩天生好動,我用手重重一拍,或者用腳輕輕一踢,嘩啦——倒了。落下來的東西就多了。因為桌子是長形無櫃的,兩個人共用一張,書啊,筆啊,橡皮啦,紙啦撒滿一地,連書包也有兩個。這類倒桌之事多發生在上課時候,每次定鬧得哄堂大笑。其實,桌子是不輕易倒的,許多次都是我故意弄得。和我同桌的是比我稍大男孩,還是親戚,按輩分還得稱它表哥,人沉穩且老實,又坐在靠牆的裏麵,因此總是吃虧。
教室後邊有個僻屋,因此總鬧笑話,也因為笑話總跟僻屋有關,僻屋倒比教室更讓人難忘。經常聽說僻屋裏鬧鬼。幾個頑皮的男孩子中午躲在僻屋裏的大桌板下不停地敲木板,發出咚咚的響聲,仿佛有人敲門,頓刻傳的沸沸揚揚,外年級的全跑來觀看,有幾個還扮成道士和尚(把衣服斜係在身上,活像的),說是來捉鬼,結果到了僻屋門邊隻嚇得不敢進去。又笑了好一陣子。
僻屋們兩邊卻貼上了對聯,鉛筆白紙的,也不知是寫了什麼東西,反正是貼了上去,還有一個大橫批,是個大白“喜”字,原來是有人家辦喜事啊。課上老師有事未到,本已打鬧,如此一折騰,更是鬧的哄哄。又是幾個調皮的男孩子不知從哪個女生那裏奪了條紅手帕來,蓋在了其中一個的頭上,裝扮新娘,一個背起新娘入了僻屋。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出來兩個人立於僻屋門兩側,一個用嘴敲鑼打鼓“咚咚哐——”,一個用嘴放著炮竹“劈劈啪——”。這時炮竹放完了,歇了歇嘴高喊“新娘出來了,新娘出來了”,又是一陣激烈的炮竹聲,和更響的鑼鼓聲。新娘蓋著紅遮頭背了出來,慢慢的出了僻屋,向學生走來。好事的學生早撕了紙片一齊扔向新娘,頓刻紙花滿天滿地,還有幾個學生跑去向新娘討喜酒喝,要喜糖吃。忽聽得有人高喊“新郎哪去了?怎不見新郎來迎新娘?”全班早已嘩然,這時笑得更燦。不多時一個瘦小的白臉男孩被推了出位,“新郎來了”,一個女孩子也被推了出來,紅手帕飄落在她的頭上,遮住了她的眼睛。兩人被推到來一起,又被推進了僻屋,不得出來了,推他們進去的幾個男孩子就守在門邊。女孩哭了,老師又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一切都結束了,該懲罰的也沒落下一個。事後都說女孩子哭準沒好事。
(三)
村裏有一株百年大樹,人稱白果樹,也就是書上說的銀杏樹,果能口食,葉能入藥——每年都有許多外地人帶著麻袋爬上樹采葉子——生長的極其茂盛粗壯,在村裏可謂排行老大,三個人合手還抱不了它。關於這白果樹的由來,尚無定論,更無可考證,但傳說頗多。較現實的一種說是兩三百年前一位老人隨手扔了一棵樹苗在地上,後來樹苗自己活了。這些沒根沒據的說上百年千年也說不完道不盡,不管罷了,但白果樹活了兩三百年卻是人人都相信的不爭之實。活了兩三百年還枝繁葉茂,年年結果,生命力著實頑強。村東還有一株古樹,其架勢與白果樹相差無幾,但早已枯去,大風起兮還吱吱作響如鬼咬牙磨齒,還隻是民國時才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