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城號一吹，整個邊境正式進入銀神祭之日。
站在城牆眺望，所有銀燈幾乎在同一時間被點亮，複來與索言流光溢彩，交相輝映。兩城之間的野水之上，也飄滿了各式花燈，如同天上的星河，璀璨奪目。
伴隨日出，焚薑與大司登上搭建在複來閣前的祭台，引領第一段頌歌儀式。城中居民皆著盛裝，沿中軸線鋪上方毯，齊齊朝同一方向跪下，雙手托舉，仰頭望天。
“咿……”“吽……”
淺吟低唱的歌聲，漸漸從城中升起，縈繞在矩山與灼山之間，時而宛轉悠揚，時而如泣如訴。
焚薑曾告訴我，傳說，銀麵神騰雲飛升時，子民們跪地送別，依依不舍。一時間，哭聲震天，哀嚎遍野，持續了多日。這便是銀神頌歌的由來。
百聞不如一看。我想，再淡漠的一個人，見此景象，聞此吟唱，也由不得會動容吧。
雖然此刻在東北城牆值守，羽上族的士兵同樣如城中居民一般，時辰一到，就地跪拜吟唱。至於我，前兩段頌歌還躲在城牆一角默默注視，從第三段開始，不知怎的，竟情不自禁的匍匐在地上，學著他們吟唱起來。
第四段頌歌開始時，已至午後時分。吟唱過半，忽然烏雲壓境，狂風將屋頂的積雪揚得漫天飄散。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壓過了所有人的歌聲。
“嗚…昂……”
“嗚…昂……”
我從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正在專心頌唱的人群，似乎也聽到了聲音，開始出現一絲騷動，如同平靜的湖麵，被一顆石子濺起漣漪。再看身邊的士兵，竟個個麵色慌張，倚到牆頭朝東北方向張望。
沒錯，那聲音正是從兩國共同把守的矩灼關傳來的。
“是叱角號！矩灼關出事了！”一個羽兵說，“聽聲音，是百蒼那一邊吹的號。”
“嗚…昂……”
“嗚…昂……”
這回，羽上國一邊也吹響了號。
“嗚…昂……”
“嗚…昂……”
我朝城中看了一眼，頌歌儀式完全中斷了，人群中的漣漪已經變成了波瀾。焚薑與大司幾乎直接從祭台上跳上馬，朝東北城牆飛馳而來。
這一邊，照驁大將打開東北城門，帶領兩隊兵馬直奔矩灼關。我所在的另一隊羽兵，則與焚薑、大司彙合後，朝矩灼關行進。
“為何所有人都如此緊張？”途中，我問焚薑。
“叱角號是矩灼關專屬號角，情勢危急時才會使用。我若沒記錯，此號已有百年未曾吹響，而兩邊同時吹響號角，更是千年前的事情。所以此刻，矩灼關一定出大事了。”
到達後，一眾人從左側城樓登上城牆頂，頂上劃有中界線，兩國守衛分邊而立。一位身材健碩，麵容俊朗的公子，正與照驁大將並排站在在中線處的牆邊。
“他是弓芒，索言城的現任城主，也是百蒼國的二王子。”焚薑小聲對我說。
“四王子，初次見麵，竟是在這種情形下。啊，羽上大司，沒想到您也在這裏。”看到焚薑與大司，弓芒點頭行禮，他顯然也是從祭禮上直接過來的，一身栗色裘皮鬥篷，內著牙色錦袍，袍上鑲有赭色獸紋，紋樣似狼，與他們旗上的圖樣一致，想必是百蒼族的圖騰。
“發生什麼事了？”互行禮畢，焚薑問道。
“你們還是自己看。”弓芒王子指向牆外。
眾人望去，大驚失色。